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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寒刚过去,便被秦淮瑾一把压到案上,奏章散落一地。 “面对杀了你全家的人还能笑着承欢,你真贱啊李墨寒!” 话如利刃,刺入李墨寒心尖。 她眼神空洞地看着秦淮瑾喘息喉结。 无尽痛意如决堤河流在胸腔汹涌肆虐,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李墨寒脸上带着木然至极的微笑,哑声道:“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不知哪句惹怒了秦淮瑾,他动作骤然停下。 “李墨寒,你恨我?” 李墨寒一怔,称帝后秦淮瑾从未在她面前自称为我。 胸口一阵抽搐,几乎就要令人窒息。 她是恨秦淮瑾,但她更恨自己。 恨自己在当初父皇说秦家早有反意时,她却一意孤行要救下秦淮瑾,却又只救下了秦淮瑾。 父皇杀了秦家十八口人,秦淮瑾就杀了孟氏三百二十八口人。 秦淮瑾见她不说话,忽的便扼住她脖颈,眼神阴戾。 “你的确该恨朕,就像朕恨你一样。” 说着,他动作越发粗暴,像是要将所有仇恨发泄在李墨寒一人身上。 深夜。 窗外狂风骤雨,李墨寒被痛醒。 膝盖处似蚂蚁钻入骨头缝,又像有蛇虫在其中啃噬骨髓,疼得她浑身发冷。 当初她为了给秦淮瑾求解药,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夜。 为此她不仅去了半条命,还留下后遗症,只要一变天,关节便疼得她夜不能寐。 以往有太医照看着,如今便只能硬捱过去。 李墨寒抱紧自己,痛得蜷缩成一团。 突然间,外面喧闹起来。 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宫女大声道:“陛下摆驾未央宫,赶紧全部去伺候着!” 李墨寒强撑着起身,一张脸毫无血色。 同屋宫女小声嘟囔着:“这么大雨,陛下为何突然过来?” 另一个接话:“咱们皇后一到雷雨天便心悸不适,陛下这是心疼娘娘呢。” 李墨寒一字不落听进耳朵里,喉头涌出一股腥甜。 好不容易走到主殿门口,李墨寒却被一个宫女一推,霎时跌入雨中。 “这也是你有资格站的地方?赶紧去烧热水!” 李墨寒顿时被冰雨浇透,浑身一抖,还来不及起身,便听见秦淮瑾怒斥太医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一群废物!皇后当初为了给朕拿到解药才落下病根,朕恨不得以身代之,你们就没有半点法子吗?!” 这话如一道闪电劈进李墨寒心口,脑海中一切终于串联起来。 她终于明白为何姚文淑能成为皇后。 ——自己拼了命拿到的解药变成了她姚文淑的功劳! 李墨寒只觉可笑而荒唐,可下一秒她又难以抑制的升起希冀! 如果……如果秦淮瑾知道了这件事,那是不是可以放过她大嫂肚里的孩子? 李墨寒爬起来就要往殿中闯,可还没走几步,就被大惊失色的宫女按住。 她的脸被按在冰冷地面上,只能嘶声大喊:“陛下,奴婢有事要禀报!” 隆隆雷声,不如她的哀声刺耳。 几个宫女慌忙堵嘴的堵嘴,拉脚的拉脚,用力将她往下拖。 李墨寒却拼了命挣扎往殿门爬,凄厉的声音如同厉鬼:“秦淮瑾,我有话要跟你说!” 下一秒,殿门被缓缓推开。 第4章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却不是秦淮瑾,而是他身边的太监总管。 “直呼陛下名讳,大不敬,罚三十廷棍以儆效尤。” 一句话便让李墨寒骤然脱力,她随即被捂住嘴拖下去。 重重的棍子落在李墨寒身上,打得她抑制不住地痛呼出声。 “一,二,三……” 一棍又一棍落下,和皮肉接触发出沉闷的响。 李墨寒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意识都模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感觉自己快死了时,头顶终于传来冰凉的声音。 “现在,你有资格跟朕说了。” 李墨寒艰难地抬眸望去,撞进秦淮瑾的凉薄眼眸。 她当初耗了半条命换了秦淮瑾的命。 现在又要用半条命,才够资格跟他说上一句话。 李墨寒肺部像破败的风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费力无比:“我……当初是……我让姚文淑去送的解药……” 秦淮瑾退后一步垂目打量她:“所以呢?” 轻飘飘三个字,如山压下。 切心剖肺,碾碎成泥。 李墨寒一下懂了:他压根没打算信,只是以折磨她为乐。 冷,冷意传到骨髓。 李墨寒再也忍不住,倏地喷薄出一口暗红的血。 那血溅在秦淮瑾的衣摆上,宛如一株染血的梅。 秦淮瑾脸色略微一变,薄唇嫌恶地吐出两个字:“真脏。” 李墨寒浑身血液都冻成了冰,一碰就能连带她整个人彻底碎成一地尘滓。 李墨寒在床上整整躺了半个月。 秦淮瑾给李墨寒用尽了最好的药,只要他不让她死,她便求死不得。 身体刚能动,姚文淑便传话召见。 冬意渐浓。 宫里景色都开始孟索,唯独姚文淑的宫里仍花团锦簇。 因为秦淮瑾耗费万金为她修建了一座暖阁。 一踏进那暖阁,浑身冷透的李墨寒竟感觉被暖得打了个颤。 她一瘸一拐走向姚文淑行礼:“拜见皇后娘娘。” 姚文淑看也没看她一眼,手中正拿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绣球笑盈盈逗一只白毛狮子狗。 “阿宝,去捡回来。” 她抬手一扔,那绣球顺着地板滚到李墨寒身前。 小狗笨拙地跑过来,叼起球,又围着李墨寒跑了一圈,嗅了嗅她。 姚文淑这才看到李墨寒似的,拍手笑了:“哎呀,公主,看来阿宝喜欢你呢!” 李墨寒低头怔怔看着那狗口中的绣球,那中间还放了一颗东珠,那曾是镶在她大哥的太子冠上的…… 李墨寒僵着背脊答道:“是……” “既如此,以后就由你照顾它吧!” 姚文淑慵懒地倚在贵妃榻上,像是想起什么,饶有兴趣道:“公主从前的称号也用不了了,不如本宫给你新取一个!” 姚文淑思索半晌,抬手一指笑意嫣然:“就封你为……侍犬公主!好不好?” 李墨寒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她应该说“谢皇后娘娘赏”,可她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半个字都挤不出! 她突然想起,七岁那年,父皇将她抱在膝头,为她写下封号“明懿”。 笑呵呵地说:“我的小墨寒,就是我们孟氏最璀璨的明珠,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李墨寒袖中的手死命掐自己,却怎么也动弹不了。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拊掌轻笑:“皇后果真才华横溢,这称号封得极好。” 第5章 李墨寒听见这声音,浑身一颤。 姚文淑起身迎接,语气嗔怪:“陛下莫要取笑臣妾。” 秦淮瑾拍了拍她的手,再看向李墨寒,眸色变冷:“怎么不谢恩?你不满意?” 话落,暖房温暖的空气似乎都被冻结。 李墨寒身子晃了下,脸色惨白得比死人也不差几分。 李墨寒,快谢恩…… 她在心里大声尖叫。 你如今不过是个奴婢,一个奴婢,你还有什么不能承受?! 你要谢恩! 终于,她猛地磕下头去:“谢……陛下和娘娘封赏。” 那小狗也被吓到了一般,趴伏在地,小声呜咽着。 秦淮瑾瞥了一眼,漫不经心问:“这狗怎么了?” 姚文淑接话:“阿宝许是没有同伴,太过寂寞。” 秦淮瑾一听,似笑非笑:“现在不是有了吗?侍犬公主,你叫一声,让它知道它有伴了。” 李墨寒震悚之下,浑身颤抖得越发厉害。 秦淮瑾脸上笼着一层寒霜,眸色阴郁刺骨。 她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躲避那如跗骨之蛆般的目光。 明明在如此温暖的地方,李墨寒却像跪在了冰天雪地中,浑身冷得没有半分人气。 她无处可逃。 明懿公主已经死了,她闭上眼,可李墨寒必须得活下来。 “汪……” 良久,一声极低的声音清晰无比地在这宫殿中响起。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李墨寒感觉自己的灵魂被逼出躯壳。 她听见好像有什么东西发出响声。 是她浑身的骨头,寸寸碎裂。 是她仅剩的尊严,消失无踪…… 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狠狠砸在地上。 李墨寒,别疯掉! 她心中几乎是在呐喊着告诫自己。 姚文淑笑道:“不愧是公主,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狗叫声。” 李墨寒眼睛黑得透不进半分光,空洞而木然:“多谢皇后娘娘赞赏。” 秦淮瑾冷冷看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 姚文淑却突然咳嗽起来,秦淮瑾见状,立即揽住她往内殿走去,刚才还冰冷的声音已经变得温和无比:“你该多休息,其他无需操心。” 李墨寒仍旧呆呆跪在那里,失了魂一般。 突然,掌心一阵濡湿。 李墨寒垂眸看去,竟是那叫阿宝的小狗在舔她,小狗一双湿漉漉的黑色眼珠与她对视,又用自己的头蹭了蹭她手,像是在安慰她。 这世道,所有人都作践她,心疼她的,居然会是一只狗…… 李墨寒动了动僵硬的手回应它,淡到几乎无色的唇如提线木偶般扯了扯。 怔忡半晌,她忍着疼起身,一瘸一拐地抱着阿宝回自己住处。 刚走出不远,却在御花园门口撞到一个人。 来人眼下青黑,一看便知是个酒色虚浮之徒。 看清这人,李墨寒抱着阿宝的手便紧了紧。 是姚文淑的弟弟,姚麟。 这人原本是个街头的地痞无赖,如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竟也成了国舅。 “拜见国舅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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