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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枝深深地看着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三月已过，她的身体已经撑不到明日了……

第十一章 血染暖玉

花枝摇头的那一瞬，顾长夜觉得她离自己忽然远了，远到他好像再也找不到她一般。

府门。

花枝跨出门，本就无力的脚被门槛绊了一个踉跄。

一只温暖如十年前的手扶住她，让她免于一摔。

顾长夜握着花枝的手臂，一手竟有余，他诧异地看着她。

她怎么这么瘦！？

花枝抽回手，好像有意在躲避的眼神闪烁着。

寒风吹着她孱弱的身子，也将她的话带进了顾长夜耳中。

“至此，我与先生再无瓜葛。”

他是她的光，她追逐了十年，却给他造成了困扰，现在她即将一人堕入黑暗。

她其实更想像陵游那样，干脆地说一句：对不起，忘了我。

但奈何多说已无益。

花枝不敢再看他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雪花纷飞，她逆着风一步步向前走着，远离了一片喜色的太傅府。

望着花枝的背影，顾长夜不知为何，只觉呼吸都显艰难。

冷宫。

自从将阿兰遣走后，整个宫里只剩下了花枝一人。

她跪坐在陵游坟旁，手中紧紧握着顾长夜赠给她的暖玉。

即便她将玉贴心口放着，那玉还是冰凉如雪。

雪越下越大，落了花枝一身，她抬眼望着天：“哥哥，我虽未看见他大婚，但我猜……”

话未说完，一口血就从痛痒的嗓子里咳了出来。

“定和我曾想象的一般美好。”花枝咳嗽着，泛红的眼角晶莹一片，唇角的鲜血似是没有尽头地流着，连同呼吸也越发微弱。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十二岁的顾长夜，那个如玉一般的俊秀少年朝她伸出手，递给她此生为数不多的温暖。

花枝苍白干裂的嘴唇弯了弯，却没有伸出手，而是转过头看着站在她身后的两道虚影。

她笑了，用尽最后的力气唤道：“母妃，哥哥……”

“嗒——”

紧握着暖玉的手如雪砸落在地，最后一丝气息也淹没在放肆飘落的雪中。

二月十八。

自卯时开始，整个京城锣鼓喧天，喜意绵延。

皇上最受宠的七公主和顾长夜将在今天成婚！

太傅府。

一身喜服的顾长夜站在门外，飘进台阶上的雪几乎覆盖了他的大红金线靴。

他都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管家顶着雪走过来：“少爷，花枝公主没有来。”

“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吗？”顾长夜问道，语气平淡，却又带着一丝担忧。

“还没。”管家看了眼天色，劝道，“少爷，吉时要到了，您还是先去拜堂吧。”

然而顾长夜此刻却生了不合时宜的执拗，他道：“再等等，她不来，我怕她生出什么事端。”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总想着花枝气性大，她一直盼着参加他的大婚，若没等她，她定会生气。

这时，一身雪的探子终于回来了。

顾长夜忙走上前，却见他身后空无一人，墨眸中霎时蒙上一层失望：“花枝呢？”

“咚”的一声，探子突然跪了下来。

他低下头，缓缓将手掌打开，一块染血的玉躺在他手中。

“公主……薨了！”

第十二章 死一般的寂静

霎时间，周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管家眼中满是震惊：“怎么会？”

他目光看向前方的顾长夜，他没有动作，背依旧挺得笔直。

探子声音发颤：“千真万确，送饭的宫女说，花枝公主是昨日薨的，被发现时，身子都已经僵了……”

话未完，他手里的玉已被拿走。

顾长夜愣愣地看着似雪莹白的洁玉上斑斑血迹，脑海中不断闪过花枝那日还玉时的脸。

玉也在那日被他丢弃了，不想她竟一直留着。

昨天，她还在府中挂着红灯笼，贴着囍字，还说着祝他和七公主白头偕老的话，不过一天，她怎么就可能死了！

顾长夜心脏忽觉一阵剧烈抽痛，他眼角泛红，紧攥着玉就要往外走。

管家见他神情不对，忙奔到他前面跪下：“少爷！今日是您和七公主大婚，若您此刻离开，触怒龙颜，您和老爷都会被……！”

“任何罪责我一人承担！”

顾长夜扔下一句话就跑了出去，管家急红了眼：“少爷！”

他赶紧朝那探子挥挥手：“快，快去把少爷劝回来啊！”

探子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冬日的雪却像是要盖住整个世间一般，京城的十里红妆如同雪中的一朵大红梅。

顾长夜还未到府门口，被探子请出来的顾文杰挡在了他身前。

“长夜，你要作甚？”顾文杰低喝一声，“今日可是你与七公主大婚！”

顾长夜视线落在顾文杰身后的府门上，声音嘶哑：“还请爹赎罪。”

说着，就要绕开他冲出去。

“站住！”

“老爷！”

顾文杰和一小厮的声音同时响起，只见一小厮满脸急切地跑了进来：“老爷，少爷，七，七公主她……”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顾文杰黑着脸训斥了一句。

小厮喘了口气，看着眼前二人压低声音道：“刚赵公公让人来传，说皇上暂缓少爷和七公主的婚事。”

顾文杰一愣，而满心都是花枝的顾长夜竟有种卸了担子般的轻松感。

“这是为何？”顾文杰急问。

小厮回道：“小的不知，只听说七公主逃，不，离宫了。”

他暗自抽了自己一巴掌，差点祸从口出。

公主逃婚何等大事，还不知是真是假，若说错了话，他这条小命可就没了。

顾文杰脸色大变：“离宫？”

未等小厮再说几句，顾长夜已经大步离开。

皇宫。

顾长夜本想去冷宫，然而半道上却被皇上和欣贵妃截住。

手中的玉被他握的发烫，心中惴惴不安地感觉让他全无往日的稳重。

等皇上和欣贵妃说完话，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顾长夜匆匆去了冷宫，除了在宫门外哭泣的阿兰，整个宫内一片死寂。

阿兰见了他，忙跪下，哽咽道：“顾大人。”

好一会儿，顾长夜才哑声开口：“公主呢？”

他心似一口钟，被撞的一下下钝痛。

阿兰闻言，未擦净泪的脸上又落下了两行泪，哭道:“公主她……”

忽然她直起身子，后又对顾长夜磕了一个响头：“大人，看在公主和您的旧情上，请大人帮公主入土为安吧。”

第十三章 乱葬岗

顾长夜浑身一震：“什么意思？”

阿兰抽泣了几声，眼睛红肿的跟核桃一般：“昨，昨晚儿公主薨了，送饭的宫人发现后，悄声地就把公主抬出了宫，奴婢听门口太监说，说……”

说着，她又大哭了起来，恨不能哭出血泪来。

“你快说！”顾长夜心中一颤，语气不觉凌厉了几分。

“说公主被扔去了乱葬岗。”阿兰跪着挪到顾长夜面前，扯着他衣袍的一角，哀求着，“奴婢身份卑微，不能随意进出，顾大人，念在公主这些年对您掏心掏肺的份上，莫让她在那儿受风刀霜剑……”

顾长夜瞳孔猛地一缩，寒风都似顺着呼吸灌进了心底。

阿兰短短几句话，将花枝的境地说的凄凉透顶。

堂堂公主，居然被草率地扔去了乱葬岗，就连回皇上话的人也没有。

他脚步忽颤，一种从高处坠落的失重感重重的压在身上。

顾长夜转过身，步伐快而慌乱。

——“念在公主这些年对您掏心掏肺的份上，莫让她在那儿受风刀霜剑……”——

阿兰的话犹如春雷不断在他脑中炸开，每一次的轰响，都会让他想起和花枝再一起的画面。

从前他们并肩走，而后他们长大了，他任职了，便走在了前面。

刚开始他还会停下脚步等一等花枝，然后他再未停下，留给她的背影越来越多。

顾长夜攥着玉的手又紧了几分，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几乎要把玉碾碎。

西城外，乱葬岗。

此时雪已停，曾经一望无际的荒地被盖上一层厚厚“白褥”。

一袭喜服的顾长夜站在雪地中很是扎眼，可又与这里的荒凉格格不入。

他如墨的眸子翻涌了从未有过的失措，泛红的眼角似是染上了朱砂。

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夜大雪，将这里的一切都掩盖了。

“少爷——”

管家带着几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来。

雪路本就难行，不想顾长夜跑到这儿地方来了，马车又上不来，他硬是跑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找到顾长夜。

“少爷，您还是快回去吧，老爷正生气呢。”管家瞥了眼身前的荒地，虽正值白日，又不见那些残骸，但总觉有股阴冷让这里的寒气更甚。

顾长夜却充耳不闻，反而蹲下身将雪扒开，还命令那几个小厮：“找花枝公主。”

那几个小厮平日里也就打打杂跑跑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