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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凝死死盯着他。

拓拔羽道：“聪明如你也该知道，羌胡的皇帝若是死了，这等奇耻大辱，肃北边境往后将永不得安定！”

他说的没错。

拓拔羽瞧见她的神色，用力笑了几声，牵扯到伤口又止住，语气嘲凉又癫狂：“宋凝——仇人就在眼前，可你永远也报不了陆丰的仇！你敢杀了我吗？堵上肃北无数百姓的命运，让他们往后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生活在水深火热里，你敢吗？你不敢！”

宋凝猛然拔出匕首，远处传来脚步声，江运南的已经在找她。

宋凝冰凉的看着他，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拓拔羽已经碎尸万段，她说：“我不杀你，但——”

匕首突的扎在他膝盖上，毫不留情捅穿，顷刻间又拔出。

宋凝颤颤巍巍站起身，自上而下凝视着他，吃力的抬脚狠狠踩在膝盖伤口上。

拓拔羽不可避免发出一声痛叫，可宋凝不仅没收力，甚至还扭动着，骨头碎裂的声音掩盖在呼呼袭过的风中。

宋凝说：“我不杀你，但你这条腿，就算世上真有神仙，也是废了！”

宋凝大力踩着他，纵使已经狼狈不堪，目光却精湛无比：“听到了吗？远处的号角声——那是胜利的欢呼！”

宋凝远远望去一眼，又低下头：“你此次御驾亲征大败，羌胡士兵死伤无数，回朝时想想该怎么面对本就对你拭兄诛弟登位而不满的言官们吧。拓拔羽，我等着看！等你从那把椅子上掉下来，届时不论你在哪儿，你的命我定来取！”

第175章 落定

黄沙漫天。

宋凝放开拓拔羽，强撑着走了两步仓然跪地，整个人摇摇欲坠。

“乘风——”江运南的呼叫从坡上传过来，他们很快发现了她。

宋凝被搀扶着，远处硝烟滚滚，烽火连天，她放眼望去，看见夜幕下笼罩着无边萧瑟，周围士兵皆举目望她，那些目光像是凝重、又像是担忧、又似欣然——

宋凝到达临时安扎的营帐时是深夜，程瑶面色凝重上前来：“乘风——”

宋凝没说话，自个人掀帘进去，满帐伤兵，卓三躺在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身上伤痕累累，周围伤兵皆有人照顾，只有他撑着一口气等着。

宋凝在他身边蹲下去。

卓三见到她，松了一口气，轻声说：“主子。”

他微微伸出手，宋凝便握住，说：“我对不住——”

“主子——”他打断宋凝欲说的话：“是我自己要跟着来的，两千轻骑死伤过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只是——”

卓三说着说着忽然涌出大口鲜血，宋凝眼眶顿红，声音也哽咽低沉：“卓三——”

他为了阻拦羌胡士兵受伤太重，刀枪刺入穿破肚肠，已经药石无医，能撑着一口气到现在已是奇迹。

卓三强制咽下满口鲜血，竟然笑了下，目光却逐渐灰败，在血腥中慢慢地说：“遂……了愿……功名……不论，母亲泉……下有知，也定为……我欣慰，不枉我……卓思……烨……苦苦支撑……这些年……”

宋凝眼中不忍：“卓三，你还没同小小道别——”

说到柳小小，卓三眼中闪过一簇光，可很快又暗下去，血色褪尽，撑着最后一口气：“主子——卓三没求过你……小小……她还小，她要去……南岭……求主子多加照……照拂……”

宋凝眼泪涌动，握紧他一动不动，喉咙被堵住说不出话来。

卓三怔怔看着她，抓着宋凝的手却渐渐在脱力，露出一抹欣慰的笑，闭上了眼。

卓思烨来此人间，本该死在当年那场天灾人祸里，这二十多年本就是多出来的命数，走此一遭了却夙愿，已无遗憾。

————

夜风萧瑟，寒风过境。

明兴二十四年，十一月十四日冬，拉锯了两月余的边境大战以羗胡惨败结束，敌军一路退至阎西山脉，羗胡皇帝拓拔羽被“请”至肃北军中。

五日后，肃北下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羌胡四大臣于边境迎回羌胡皇帝，由于燕京使臣还在路上，双方约定十日后于肃北营帐中言谈，很快十日便过，协议有最重要三条:一、羌胡退出阎西山脉，以山脉以北三十里地的雀儿河为界，与肃北搭境驻守兵力不得超过五万。二、羌胡每年需向靖国进贡牛羊各八千只，黄金万两。三、为表羌胡诚意，羌胡需遣派一名皇室子弟前往燕京居住。

两边大战，肃北损失惨重，又需要在新边境重筑防线，转眼便到了十二月中旬，军事垒墙已经加固完成，新扎营地的士兵也已经分布在各个边界线。

十九日早上，宋凝离开边境，董九策马落后她两步，雪花飞落，寒风阵阵，刚走出一截路，程瑶与杜如风追了上来。

宋凝停马，二人到了跟前，她说：“怎么回事？”

程瑶道：“边境大定，阿南一个人就能搞定，我回家歇歇去，这不快过年了嘛。”

于是四人同行，快马六日后终于到达平庸城，刚一进城程瑶就溜了，杜如风也跟着一块跑，二人路过盛坊时天已经黑下来，铺子关门。

雪花落在地面上化成水，二人身上也沾着潮湿，不一会就到了梅园。

门口近卫见过人，宋凝入内，廊下挂着一盏盏明亮的灯笼，跟上来的近卫道：“公子猜想主子这几日就要回，特地命夜后点上灯。”

宋凝跨过园门，看见不远处屋内那盏灯火，挥挥手，二人识趣退下。

宋凝立在风雪中好一会，什么也没想，忽然就像找到了什么一样。

她踏步上前，房门没关，跨入屋内，屋内放着一桶热水，却没看着周砚人。

这是做什么去了？

宋凝没在意，关上门，走到旁试了试水温，随即开始脱衣服。宋凝本就奔波一路又正逢寒冬，身上冷意遍体，一头钻进水中，随即慢慢倚到一旁。

宋凝泡过澡，取过干巾擦拭，正翻着衣裳，门咯吱一声开了，宋凝翻了几遍愣是没找到自己的，胡乱从最底下抽了件崭新的外袍套着，边道：“回来了。”

她说着转出屏风，眼前一花，忽然被人腾空抱起，周砚又惊又喜，眼眸发亮：“几时回来的？冷不冷？饿不饿？我让厨房做些吃的来。”

宋凝被抱得心满意足，低声一笑：“刚回来，洗过澡不冷了，不饿。”

周砚又道：“受伤了吗？伤哪儿了？重不重？还疼不疼？给我看看。”

他作势就要放宋凝下来查看，宋凝没依：“不疼，小伤，都好了。”

周砚知道这是安慰的话，可看她脸色飞扬，唇瓣透着一抹红，想来确实好了，说：“你来信时可说还要几日呢，这一路赶回来累了吧。”

宋凝没说话。

周砚唤人将水抬出去，将人抱进里面，坐到床榻边。

他感觉到宋凝情绪不太好，想了想，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