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绣苏预(沈绣苏预)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沈绣苏预全文阅读_笔趣阁(沈绣苏预)
每人桌前戗金酒盏、白玉方碟子、龙泉窑青瓷碗,精致菜肴流水般送上来,歌伎们端坐在各人身旁殷勤倒酒。此情此景,方才唯唯诺诺的官员们不禁有些飘飘然,说话声也大了几分。 月下,柳鹤鸣的舞姿愈来愈快,只剩眼角殷红如血。鹤振翅如雪,仰头长鸣,声音渺远,暗含悲意。有些方才喊爹时支支吾吾的官员,此时停了筷子,被这悲曲感动得暗暗拭泪。 随着鹤鸣而起的,是舞者以古调所起的吟哦,振玉声金,穿云裂石。 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 呜呼!噫嘻!我知之矣。畴昔之夜,飞鸣而过我者,非子也耶? 曲终,众人寂寂。唯一人在角落里鼓掌,人们回头看去,见是个穿青袍,连补子都没戴的,想来品阶低到没边,就哂笑几句,不再关心。而鼓掌的苏预显然不大在乎四周异样的目光,他只盯住上座、隔着珠帘在水榭里观鹤舞的高宪。 显然,高宪被这曲新奇乐曲吸引了注意,连杯中酒都未曾喝。 柳鹤鸣念完就振袖而退。路过苏预时才略停下,语速极快地咬牙切齿: “河东柳氏的脸让我给丢光了,若事不成,我砍了你脑袋去祭宗祠。” 苏预摇扇子:“多少人想砍我脑袋,排也排不到柳翰林。” 柳鹤鸣待还要揶揄对方,却听得身后堂上一响。那是古琴——千年名琴。他立即回了头。 堂上月明,千里清辉。白衣道士端坐,起手,就是大家风范。 宾客们全搁下戗金杯。满座飞禽补子的官员,品级从低到高,无人不是自小饱读朱子四书,乌纱帽戴得战战兢兢,偶尔吟诗也不过为了生计。但这声琴,唤起他们当年拿起《毛诗》翻开某页时的怆然。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青年开口,却是纯正中原官话,带凤阳腔调,那是太祖故里。耳朵尚且精明的几个老臣,立即颤颤巍巍站起,想起这是哪里复又坐下,老泪纵横。 “《凤求凰》。这琴是‘绿绮’ 传闻中东汉司马相如所用之古琴 。苏预,这才是你今晚压箱底的寿礼。早知道,我方才上去出丑做什么。” 柳鹤鸣气得话都说不连贯:“亏得你辞官了,做官必是个狗贼。” 苏预摇扇子,不说话,眼睛只盯着堂上弹琴的人。年轻道士凝神弹奏,目不瞬移。原本有些痴态,但这痴态在此刻被专注所掩盖,变为不可遮蔽的华光。 “没想到这傻子还有些长才。” 柳鹤鸣感叹:“阮监眼可真毒。” “璞玉浑金,虽堕入尘土,终不改色。” 苏预轻声笑。 “此子乃是和氏璧。” “别打哑谜成么?”柳鹤鸣掏耳朵:“跟翰林院那帮老朽似的。话说,若高指挥看不上这小子呢?我们岂不是惹了两边人,吃力不讨好。” “不会。” “高宪是什么人——成祖尚是燕王时,随军护驾断了腿,硬生生把先帝从火里背出来,得钦赐丹书铁券。原可功成身退,如今又年届七十出山做指挥使,我赌他对江山社稷,尚有三分真心。” “但高宪狡猾,当面必定假意拒绝,以不得罪督公。若他勃然大怒真将人生擒了,这事便能成个七八分。此等老狐狸,不逼得他毫无退路,绝不会入局蹚这趟浑水。” 苏预说完,挽袖回身便走。 堂上《凤求凰》转调为《广陵散》,曲子由苍凉古雅转为悲哀。宴席上有老臣呜呜哭了,用袖子掩住口鼻,鼻涕眼泪都擦在暗青袍服上。水榭里,红衣的大官端坐,手里握着金杯。 琴声激越,弹到至高音时,天边忽地闪过道黑影,倏忽扑下去,狠狠叼住鹤的脖颈,血迹溅到地上,艳红。 “海东青!” 有人没忍住大喊,这残忍场面吓得席上一团乱,那鹤却没死,挣扎起来,居然与海东青相搏。弹琴的道士手丝毫未迟滞,仍旧滑在琴弦上。鹤羽在天上飞、耳边全是琴声、搏斗声,与猛禽嘶鸣。 雪羽扑簌簌掉落,掉在道士身上,像下了场雪。 琴曲结束,他才抬起头。身后两只鸟静默躺在地上,不分敌我,都被雪羽掩盖。 观者战栗、沉默,为这场无声的血腥厮杀,也因自己戴着象征文官的补子,不禁有种兔死狐悲的异样预感。 “好!” 珠帘里传来鼓掌声,接着宴席里也传来鼓掌,但稀稀拉拉的,不太情愿。接着,高宪竟站起身,掀帘而出,背起手,隔一潭池水,瞧着对面的年轻道士。 “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上蔡苍鹰何足道,华亭鹤唳讵可闻。现今朝廷里,敢骂到我眼跟前的,当已死绝了。谁叫你来的?” 原诗来自李白《行路难三首(其三)》 道士微微欠身,微笑,不答,比了个手语。 继而高宪身边帘子后,出现个穿青袍的文士,打开扇子遮住旁人视线。 “高指挥,得罪。此人有怪病,人前不语。自阮监处投至大人处,说他的祖上,乃是…” 苏预拿起酒盏,倒了一滩酒,洒在桌上,以手蘸酒,写了两个字:真龙。高宪脸上乍然变色,立即用袖子把字迹拂去,目眦欲裂看他。 “放肆!” 苏预似早有预料,身子向后一退,左右的锦衣卫闻声而动,惊得宴席上的人也纷纷逃窜,好好的寿宴竟成了闹剧,杯盘狼藉,人声嘈杂。柳鹤鸣正在旁边挽袖子等看好戏,却看见斜剌里窜出个tຊ女人,袖笼里挽着尖刀,趁乱朝高宪扑去,而对方久经沙场早已警觉,回身就握住她手腕,反制尖刀抵在她胸前。 那女人下颌尖尖的,眉毛似柳条。近在咫尺,比什么都清晰。 杨楼月。柳鹤鸣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不过瞬刹的功夫,连苏预都来不及回护,而柳鹤鸣已站在高宪跟前,手握住尖刀,血滴滴从手心淌下,但他眼角抹的胭脂色比血更殷红。 女人手在颤抖,她从前没握过刀,今夜装扮成歌伎前来,是存了必死的心思,要杀高宪。 “快走!” 柳鹤鸣回头朝她吼,而杨楼月却怔怔的,看他手上的血。 瞧见两人的眉来眼去,高宪像是真怒了。他把刀头反转,而杨楼月尖叫,扑过来救他。柳鹤鸣根本没躲,只闭上眼。但闻金铁相击,却无手指落地的剧痛。睁开眼,见苏预用手里长刀压住高宪的刀,成犄角之势。 “苏某既送高指挥两份大礼,功过相抵,便饶这两人一命,如何?” 红蟒袍的人不语,而柳鹤鸣的手还在刀上,脸色痛得惨白。杨楼月委顿坐地,满脸都是泪,却于此时开口。 “今夜我来报仇,是一命抵一命,勿牵连他人。” 她说完,就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