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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见拗不过，又清楚我与赵秦的关系，只好松口。

“也罢，只是将军务必小心，这伤寒疫病来势汹汹，你可千万不要倒下了。”

我点点头，戴上面巾随太医进了金銮殿。

殿内熏着苍木烟，赵秦躺在榻上正在安睡，脸色病容难掩。

时隔一世，再次来到这里，却仍是赵秦缠绵病榻之时。

难怪他不见我，也一点消息都不肯透露给我。

我不敢想若是我不曾去太医署询问，只怕到死赵秦都不会告诉我。

“下官去煎药，将军切不可取下面巾。”

我重重点头，目送太医下去。

只是一点点的动静，赵秦却立时醒了过来。

他费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缓缓将视线转来。

“你……”

“你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有些生气，随即走近了两步。

“枫灵，别过来。”

话一出口，赵秦便不可遏制地咳嗽了起来，只隔着一道朦胧的床帘，昔日挺拔玉立的身形因急咳而佝偻颤抖着。

良久，缓过神来的赵秦垂下方才捂唇咳嗽的手不动声色的往袖摆动了动。

这种动作又怎么躲得过我的眼睛，他在偷偷擦掉手心咳出的血。

我往左右看过去，一个侍病的宫人都没有。

“陛下独自一个人在这，臣不放心。”

“朕没事，太医已经找到病症，有法可医了。”

“你赶紧回去吧，不要呆在这里。”

赵秦开始冷硬的送客了，只是素日的冷肃声如今带上了几分嘶哑，颇失了几分威严。

“陛下要赶臣走吗？”

我朝床帘后的赵秦问道，步子却坚定不动。

赵秦却一愣，似乎因为高烧以至反应不及。

“陛下赶臣走，臣也是不得不走啊。”

我状似无奈道，转过了身，刚迈出一步，一道嘶哑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等等。”

我顿住脚步，回过身来，隔着一道床帘看不清赵秦脸上的神色。

“你要留……就留下吧。”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太医也在此时端来了煎好的药汤。

“我来就好，您下去休息吧。”

“这……”

太医面露纠结的朝赵秦望去，等到床帘后的人点下头，他才摇摇头出去了。

我端上药汤，掀起了那道阻隔的床帘，这才看到赵秦冷峻清雅的脸上病色难掩。

见我靠近，赵秦拿起绢帕掩住了唇，闷声开口。

“别靠太近，放在那朕自己喝。”

我无奈地听从放下，目光落在了赵秦袖口上，方才擦拭的血迹已干。

赵秦顺着目光注意到了，自然地挪手拿起瓷碗，便将那血迹挡去了。

“若是臣不来，陛下打算一个人硬抗到几时？”

第29章

赵秦端药欲饮的手一顿，随即便低头喝药，避而不答。

反而是问起了我。

“将军府……没事吗？”

我心一颤，想起前世甚至不得已用到丹书铁券来求赵秦放过母亲的场景。

那日赵秦说出的决绝冷语令我如坠冰窟。

因而现在从赵秦嘴里提到将军府，我眼睫一颤，敛去神色。

“幸好早有防范，将军府没有大碍。”

我紧张的抬眼用余光看去，见赵秦只是点点头，不禁松了口气。

我差人去将军府给母亲送话让她安心，自己则留在宫中照顾了赵秦半月。

半月的汤药服下，赵秦也确有好转。

“幸好陛下先前便早做了不少防范措施，京都的疫病如今也已经渐渐有所控制。”

“相信不久就能结束了，还请陛下放心。”

赵秦卧床的这几日，我将这些近况讲给他听，他默默听着，时而点点头。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素日冷硬如寒玉的脸上才会因病态而透出几分柔软。

赵秦靠坐在榻上，锦被盖了半身，因为染病而疏于处理的奏疏放到了榻上。

前世他便是如此，为朝政殚精竭虑亏空了身子。

“病好了再看也不迟。”

我不禁出声劝道，赵秦愣了愣，随即轻缓的摇摇头。

“这些都是不容有缓的，朕不想经丞相的手。”

我这才想起，素日里还有丞相和上书房的人帮忙处理奏折，只是一些紧要的折子现今都是直接送到赵秦手中，由他亲自批阅。

而他不想经丞相之手的原因我也了然于心。

只是奇怪，今世的赵秦居然这么早就开始防备丞相了。

恰逢此时，殿外传来范驰海尖利的嗓音通禀。

“陛下，乔云初乔大人在外求见。”

赵秦握笔的手一滞，随即闭了闭眼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冷硬开口。

“不见。”

我有些讶异，一来是乔云初今世居然提前回来了，二是赵秦与他素无恩怨，甚至交好，见他回来，为何是这个态度。

“陛下，乔大人说有要事启奏。”

赵秦的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半晌才道：“让他进来。”

随后身着常服的乔云初推门而入，目光在我身上停驻了一瞬便看向赵秦，恭声行礼：“臣乔云初，参见陛下。”

我看向前世这个为我请命追封的俊雅男子，拱手行了一礼。

赵秦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脸色不虞，也没好了气。

“你不是去清修一年吗，如今期限未到怎么就回来了？”

乔云初不以为意，抬头看向我二人笑道：“陛下这么不欢迎臣吗？”

赵秦更不耐了：“你清修之期未满便来见朕，到底有何要事？”

乔云初这才正色：“登州久旱成灾，不少难民都到万福寺避难了。”

我不由怔住了，京都疫病刚刚得到控制，何况登州灾情不是得等到明年才会出现吗？

时间又提前了。

乔云初俊雅的面容此刻异常凝重。

“不止如此，听难民所述，其惨状不忍睹，但朝堂却一直撒手不管。”

这下不止是我，赵秦也微微愣住了。

“上报的奏疏里都不曾提过此事……”

话音一顿，他忽然想到了：“是丞相，登州灾情的奏疏怕是早就被沈元化拦下了。”

他面带怒色，凌厉的凤眸中满是强压的怒火。

“真是好大的胆子！”

说罢他却掩唇急咳了起来，我忙轻拍了拍他的背。

“你的病还没好，不要动气。”

“陛下不必动怒，这或许也是个机会，臣愿请命前往登州赈灾，以彰圣恩。”

乔云初抬眸与赵秦对视一眼，赵秦默许的点了点头。

告退之时，乔云初看着我和赵秦，眼中带着些许遗憾。

“等陛下病愈，不妨同许将军同去万福寺祈个福，很灵的。”

第30章

我目送乔云初离开，恍然想起了万福寺里，还有我为赵秦点过的长明灯，挂过的寄愿。

在我愣神的片刻，一只修长冰凉的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看够了没有？”

冷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不由觉得好笑，无奈的拉下他的手。

坦然对上赵秦冷峻的目光，男人眼底掠过一抹阴鹫之色。

“臣没有在看乔大人。”

赵秦直直看进我坦诚的目光，似想从其中找到一丝别的情愫。

见我确实无意，才冷嗤一声。

“此人最好声色，你最好离他远点。”

想起刚刚任职苦差的乔云初因此而被赵秦一语打上声色犬马的形象，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而罪魁祸首仍紧盯着我，神色冷厉紧绷。

我只得点头应和。

“是，臣谨遵陛下旨意。”

赵秦这才松了神色，继续面无表情地低头处理未尽的奏疏。

如果不是嘴角勾起的那抹轻微的弧度暴露了其主人此刻真实心情的话。

又过了近半月，赵秦的病已经痊愈，京都的疫病也已经完全得到了遏制。

赵秦也真的同我一起来到了万福寺。

“陛下不是从不信这些的吗？”

“从前不信，现在愿意试着相信。”

寺内香火缭绕，院中古树参天，静谧庄严。

赵秦身着雪青常服，比往日常着的玄色衣袍更多了几分清冷遗世。

住持看向我和赵秦，慈悲的面容上也带着一丝笑意，双手合十略施一礼。

“阿弥陀佛，施主如今，可算得偿所愿？”

我也忙合十双手向他回礼。

“还要多谢住持，多年以来，长明灯未断。”

七年的长明灯，除了第一年，后来的每一盏都是托住持代劳，从未间断。

“今年的长明灯可还有？”

赵秦开口问道，我不禁朝他看去，轮廓分明的侧脸透着一点冷硬疏清。

“朕想为你也点一盏。”

“请随老衲来。”

住持点点头，将我们引进大殿，大殿之内梵音阵阵，我看向莲台之上端坐的佛像，不禁双手合十，轻声闭目念了句佛。

赵秦亲手点上了一盏长明灯，自此，庄严的宝殿中，佛祖座下，也有一盏为我而亮的长明灯了。

并肩走至殿外，缓步走到了那棵参天古树之下。

低垂的树枝上红彩飘荡，写得全是人间寄愿。

我抬眼仔细望去，扫视了几圈，想要找到当年挂在此处的红条。

但七年络绎往来的香客何其之多，我的红条要找起来，只怕是大海捞针了。

然而赵秦却伸手准确的取下了那块红条，上面的字迹我再熟悉不过。

看着我脸上显然的惊异，赵秦笑了笑。

“可曾记得还愿？”

他没有回答为何会如此精准的找到我的寄愿，而是问了别的。

“七年前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