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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砚怔怔的望着这一抹枯黄，心口倏地传来一阵闷疼。

第一次，他感受到了心痛的滋味。

第十八章 花

“又可酿几坛好酒了。”

白秋拿着从花影殿讨要的百花蜜，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之前酿的好酒快被重砚喝光，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独自前来。

然而，当他走到酒仙殿时，却发现殿门敞开着。

竟有人进自己的宫殿？

他这小小酒仙，殿中除了几坛好酒，便无其他，谁会不请自来？

他疑惑并警惕的走进去，发现藏酒室的门也是打开的。

竟真的是冲着他的酒来的！

“我的酒！”

白秋惊呼一声，闪身进入藏酒室。

门口滚落这几个空的白玉坛子，再往里去，入眼却是靠在墙上饮酒的重砚。

看到是他，白秋松了一口气。

“天君？你……你来喝酒怎的不知会我一声？我还以为我这殿里遭贼了。”

他认命的俯身将酒坛摆放至一侧，又拿了新的一坛，与重砚相对而坐。

不知今日他又因何事来此喝闷酒？

“白秋，离芸湘死了。”

白秋微微一愣。

“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重砚打断。

“两百年前，我们去巡视边界，当时你问我在看什么，我说是一朵野花。”

怎的突然说起两百年前的事？

难道这与离芸湘之死有关？

白秋思考了良久，才从记忆深处找到这一段记忆。

那时的他尚未问出是哪一朵野花吸引了重砚的注意，便被迫闭了嘴。

“当时我看的，就是离芸湘。”

“什么？”

白秋一惊。

重砚竟在两百年前就看上了离芸湘？

不，应该是尚未化形的离芸湘。

白秋内心突然生出些许复杂。

然而，重砚的下一句话让他彻底怔住。

“白秋，我后悔了。”

后悔一词竟能从重砚口中说出，白秋不敢想象，当时的那一眼，到底让重砚对离芸湘生出多少喜爱。

“我后悔……后悔在成婚之时没有认出她，后悔成婚后从未好好待她，让她任由别人欺负，后悔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彻底离开了我……”

重砚的声音颤抖，眼底带着深深的自责。

这是白秋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放下酒坛，欲认真的当一个聆听者。

“我当时……当时还给她用了玄灵术，可保她花开数年不败。”

“玄灵术！”

白秋忍不住惊呼一声。

玄灵术有催生的作用，但只能对生于仙界的仙花仙草使用，而离芸湘身为野花，根本承受不住玄灵术带来的后果。

果然，重砚对此很是愧疚。

“我未曾料到，她会因此生出意识，修炼成仙。”

闻言，白秋忍不住开口：“你们既有缘，司命百年前应当不会出错。”

修炼向来讲究因果。

离芸湘因重砚成仙，这是因，后嫁给重砚，这是果。

因果循环，怎会出错？

重砚坦言看向白秋，嘶声问：“那三生石上为何刻不上她的名字？”

白秋摇摇头：“司命都不知，我又怎会知？”

但三生石曾有一传言，已死之人的名字刻不上去。

许是因为玄灵术强行让离芸湘成仙，脱离了原本的生死，才让三生石不承认她的存在。

但这只是白秋的猜测，如今的重砚已经很是愧疚自责，他没有必要再说这些。

“你若当真觉得对不起离芸湘，不如去查清她身上的魔气来源。”

大概白秋也觉得此事不易，他又补了一句：“可去月老殿问问红娘。”

“对，你说得对，红娘既是她好友，定然知道内情。”

第十九章 好歹

白秋的话提醒了重砚。

他二话不说，来到了月老殿。

此时，月老不在殿内，只有红娘与其他几位仙子在。

看到重砚，红娘无需多想，便知是冲自己而来。

她冷声问：“天君又来作甚？”

重砚也不欲与她兜圈子，直言道：“竹音身上的魔气从何而来？”

红娘身子僵了一瞬，眼底快速的划过一丝恐慌。

这是竹音生前最大的秘密，她费劲心思，才瞒过仙界众仙，如今竟被重砚知晓了。

她佯装淡定，道一声“不知”。

重砚又怎会错过她眼底的慌乱？

他脸色一沉，再次问：“当真不知？”

“当真不知。”

“既如此，便别怪我不客气。”

重砚不再控制自己的脾气，抬手幻化出一道捆仙绳，将红娘绑住。

红娘何曾料到自己会被如此对待？

她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慌，一脸惊惧的看向重砚。

“重砚天君！你这是干什么？放开我？”

捆仙绳向来越挣扎绑的越紧，不过片刻，红娘便被束缚的呼吸困难。

重砚无视她的神情，隔空提着她转身离开，正巧碰上赶回来的月老。

他躬身行一礼，轻声道：“天君，红娘只是小老儿手下的小仙……”

“月老放心，待我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便会将她送回。”

即便不顾月老的面子，看在离芸湘的份上，重砚也不会过于为难红娘。

千鹤殿。

红娘被带到院中。

她看着那株枯黄却被精心照顾的霜花，红了眼眶。

人已离去，再做这些又有何用？

“你可知仙界出现魔气，是何等大事？父帝已命我彻查此事，如今我未将你交出去，已是看在竹音的面上，你莫要不知好歹。”

红娘并未开口，但重砚也并未催她，似是算准她会说一般，耐心等待着。

许久，她才开口。

“竹音自修炼起就仙体有损，五十年前魔灵冲破封印，你奉命前去封印，我便带着竹音偷偷回了一次山丘，就在那时，沾染上了魔气。”

竟是在五十年前就沾上了！

那竹音岂不是生生忍了五十年的痛苦？

重砚心口一窒，一股难以言说的疼痛在心中蔓延开来。

他哑声问：“那她为何不说？”

这五十年内，他从未听她说起过一句。

红娘闻言，嗤笑一声，眼底却盛满了悲痛。

“为何要说？说给谁听？谁又会认真听？她努力压制，唯恐自己露出破绽给你带来麻烦，届时，仙界各位上仙一人一句话便能击溃她。”

她的话甚是犀利，重砚身子不由得一颤。

“我……我从未发现她有过不适。”

“从未发现？”

红娘听着这话，不禁笑了起来。

她笑着笑着，眼中的泪便流了下来。

待她笑够了，哭够了，才反问：“她的记忆在衰退，天君当真未发现？”

“记忆？”

重砚愣了一下，陡然想起离芸湘忘东忘西的性子，以及贴在殿内各处的小纸条。

原来，是这个原因导致了她记性如此之差。

“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天君是如何嫌弃竹音忘东忘西的。”

“我……对不起。”

重砚低声道歉，内心的悔意又深了几分。

红娘转过头，没有接受。

“天君并无对不起我，无需向我道歉。”

重砚嘴唇嚅动一下，低声道：“你走吧。”

他收回捆仙绳，转身进入偏殿。

第二十章 糊涂

红娘深深的看了院中的霜花一眼，有些狼狈的离开。

而此时的重砚，正坐在床上，看着枕边的小册子红了眼眶。

“我不知离别的滋味竟是这般凄凉，天君，日后只愿你我再无纠缠——”

隐忍五十年，时常忘事，日日受到自己的训斥，尽管如此，还要努力服侍自己，尽力将事情做到完美。

是到了何种程度，才让她不得不离开自己，甚至说出让自己休了她那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