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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沈烨轻声安抚着她的情绪。

“阿月，别伤心了，以后我们随时还能回来。”

席明月眼泪滚落，转了个身背对着他。9

“回家吧。”

……

深夜。

席明月早早睡下。

她闭着眼，没一会儿就感到床榻一侧陷了下去。

沈烨的呼吸洒在她脸上，轻声问：“阿月，你睡了吗？”

席明月睡颜安宁，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接着，便传来沈烨穿衣的窸窣声。

她悄咪咪睁开眼，看着沈烨起身走了出去，将门无声关上。

睡意彻底消失了。

这一次，她跟了上去。

沈烨到了费盈盈的院子。

透过没关紧的门缝，席明月看见费盈盈环过沈烨的腰，而沈烨轻吻上她的眼眸。

夜色隐去了月光，屋子里流溢着的微弱烛光，衬得无比凄凉。

她死死捏紧了拳头，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还好，她就要离开了。

昔日的温存早已消失殆尽，席明月发现自己什么都带不走，也不想留下任何痕迹。

她回到将军府，径直来到沈烨的书房。

烛火照亮了书架一角，她随意铺开几个卷轴，画上皆是她刚入府的模样。

当年边疆战事吃紧，沈烨留在京中的时间少之又少，可也全部留给了她。

春日好时辰，不可辜负，他就特意请了西域的画师来为席明月作画。

他离京时便将这些画卷全都带上，睹物思人。

“沈烨，你骗我……”

席明月单薄的身躯忍不住颤抖，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一滴一滴，落在画上，晕开了墨迹。

很快，卷轴上女子巧盼若兮的笑容变得模糊不清。

她跌坐在地上，发疯似地将一切撕碎。

“沈烨，有关我们的所有回忆，我都要抹去，什么也不留给你！”

席明月点燃火盆，将一切焚烧。

她的眼底映着狰狞的火苗，眼眶跟着通红。

“生生世世，我们再不相见。”

第9章

清晨，席明月还在沉睡。

门被推开，轻微的声响也将她惊醒。

她皱起眉头，微微掀眼就看到沈烨步履轻轻地来到榻边。

还是昨晚的那件袍子，看着席明月正睡得香甜，他没忍住在她额头上啄了啄。

然后将一张信笺放在她枕边后，又悄悄走了。

门一合上，席明月便睁开了眼。

她抬起手用力擦拭额头，擦到泛红发热，感觉快要破皮才停下。

枕边的信笺实在碍眼，她一把拆开，冷眼看着信上的文字。

上面写着：“夫人，军营中事务有了纰漏，晚上不用等我。”

席明月嗤笑出声，随手撕了个粉碎，又丢进了炭盆里。

她穿好衣服下地，拿来笔墨纸砚坐去了桌前。

第一封信，写给她的阿娘。

一愿她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二愿若有来世，定还要做她的女儿。

……

待落笔时，席明月的眼眶已有些湿润了。

她深呼出一口气，强撑着精神。

接着又抽出一封新信纸，一笔一划写上——沈烨亲启。

……

夜幕初临，铜雀街上已是人潮鼎沸、热闹非凡。

京城最大的酒楼，便是坐落在西街的聚香楼了。

沈烨今日着一身紫锻锦袍，身姿挺拔，整个人都衬出一番贵气。

他拿出一早就准备好了的生辰礼，将它连同那锦盒一同献给今日的寿星。

这对金镶玉手镯在月光的映射下越发夺目。2

见他如此用心，费盈盈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盈盈，生辰安乐。”

“阿烨，谢谢你。”

她颊边漾出浅浅的梨涡。

这时，酒楼小厮端来一碗长寿面，搁在两人面前的圆几上。

费盈盈喜不自胜，看向沈烨的目光流转。

“我想许愿！”

说完，费盈盈双手合一闭目许愿：“我的第一个愿望是希望日日如今朝。”

“第二个愿望，是希望肚子里的孩子能健康长大平安出生……”

她的愿望尚未许完。

门忽然被敲了两下，外面传来沈烨心腹的声音。

“将军，方才夫人身边的雨筠过来传话，说夫人现在有事找您。”

沈烨有些愣怔，费盈盈抢先一步开了口。

“阿烨，我的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你能陪我过一次生辰。”

“我想你陪我一整晚，而不是中途离开……”

此话一出，沈烨便打消了回府的念头。

他揉了揉她的头：“好，你今天是寿星，都听你的。”

“谢谢阿烨。”

费盈盈扶着肚子，探身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另一边，将军府席明月的院里，灯火通明。

席明月端庄地坐着。

雨筠传信回来，说沈烨不愿回来。

已等候多时的小九鄙夷开口。

【死心吧，他不会来的。】

它是来兑现承诺，带席明月走的。

就在今晚。

席明月倏然站起身来，不甘心地掐住手：“要结束，就应该结束得干干净净。”

“我让雨筠再去，他一定会回来。”

小九没了耐心，冷嗤着将沈烨此刻正在做什么的画面，展示在席明月眼前。

他正在京城最繁华的酒楼里，亲手喂费盈盈吃长寿面。

席明月一怔，停了动作。

半晌，她扯起一抹自嘲地笑：“这样啊……本来走前还想再见他一面呢……”

月光洒落，她的表情空茫茫，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算了，没必要了。”

席明月疲惫不堪，突然开口。

“小九，回家之后我们还会再见吗？”

小九不作理会，发出机械的提醒。

【到时间了，你做好准备——离开这里需要灵魂剥离，会很痛。】

话音刚落，席明月感觉灵魂与肉体逐渐分离，头痛欲裂。

她颤抖着双手，死死咬住嘴角。

可到底忍不住，一下跌坐在地，用头去砸地。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后，席明月突然眼前白茫茫一片，整个人如同羽毛般漂浮。

白洞，撕开了夜幕的一角，她看到自己的灵魂正在不断上升……

在失去意识前，席明月听到一个若即若离的声音。

【会。】

第10章

“轰隆——”

天边一道响雷，将沈烨从睡梦中惊醒。

睁开眼，费盈盈还枕着他胳膊熟睡中。

抬眼从窗外望去，天空一片阴沉沉，莫名他就有种不安

他立刻起身唤来心腹：“昨日夫人身边的雨筠还有来过吗？”

心腹侍卫一时点头，又立马摇头。

“前半夜吵着嚷着非要见您，可到了后半夜就没动静了。”

沈烨淡漠的眼底迅速泛起了一丝惊慌失措，一种不详的预感从脚底逐渐上升。

他吩咐备上一匹快马，匆忙赶回沈府。

推开席明月的屋子，不见人，床榻整洁得有些诡异。

他踉跄着脚步，飞速扫视，试图找到她的身影。

“阿月？”

无人回应。

这时他听到门外有动静，出门一看。

雨筠面色无异，拿着葫芦在给廊上的花草浇水。

“夫人呢？”

雨筠连忙行礼道：“夫人去逛胭脂铺了。”

闻言，沈烨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悬着的心松了口气。

“好的，夫人那边有需求要及时传话。”

雨筠低垂着头，敛了神情：“是。”

沈烨记得席明月素来心情好的时候便会去逛街，心中默默按下了她可能发现了的念头。

转念想着费盈盈要醒了，沈烨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转身又出了府。

他看不见的身后虚空。

婢女雨筠人影消失，变成了系统小九。

席明月，你没了结的事情，我替你来了结。

另一边。

席府上下已挂满了白缎，哭声齐天。9

堂上，席明月再无声息躺在一顶棺椁内，安安静静。

席夫人一夜白头，浑浑噩噩地守在旁边紧牵住女儿的手，不肯离开半步。

另一只颤抖的手上，拿着的是席明月的绝笔信。

信里不仅有她呕心泣血写下的母女情深，还有沈烨与费盈盈的纠葛！

席夫人此刻早已魂不附体。

她顶着早已流干眼泪的双眸，抚上席明月的脸。

“都是阿娘不好，阿娘一心只想着子嗣中馈之事，竟没发现你心里会这样苦呐！”

“阿月……你痛不痛？娘早该发现不对劲的，娘不逼着你生孩子了……”

“你别抛下阿娘，你回来，好不好……”

说着说着，她愤慨起来。

“你不舍得对沈烨做残酷的事，阿娘来帮你做，你放心，阿娘会替你讨回这个公道……”

她趴在席明月冰冷的躯体旁，默默流着殷红的泪。

“明月，要是过得不开心，阿娘带你去和离……”

“来世，你一定还要做阿娘的女儿啊。”

整整七天，沈烨都陪在费盈盈身边。

席明月留了一封【回娘家住几天】的信笺后，一点消息都不给他汇报。

沈烨心不在焉，心中越来越不安。

费盈盈伸手抱住他：“阿烨，你怎么了？”

“阿月那边一直没消息，我担心她出事。”

“她那么大个活人，在自己家的府邸，能出什么事？”

可沈烨还是不安：“但她从未离开我这么久过……”

费盈盈踮起脚吻上他的嘴唇，在他唇边诱哄：“阿烨，你好不容易和我在一起，可以不要想她吗？”

沈烨喉结滚动，一时情动。

抱起她往床榻走去。

……

入夜。

沈烨回到将军府，刚踏进席明月的院子，便直觉不对劲。

整个院子到处都是黑压压一片，也不见一个丫头婆子。

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里闪过，他的手开始颤抖。

一把推开门，屋中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木匣子。

他走过去掀开，只见里面堆满了信。

而每一封信封上都写着那五个字：“席明月亲启”。

沈烨瞬间感到惊慌失措。

他颤抖着手打开，看见信上写的一行行字，还有落款写着的“费盈盈”。

他呼吸一窒，脸色瞬白。

原来席明月早就知道一切了……

而最后一封信，是她写给他的。

薄薄的两页纸，写满了对他的失望和控诉，重似千斤！

落款的“席明月”绝笔，直接让沈烨心脏骤停。

“不，不会的……”

沈烨连马都来不及骑，直接跑去了席府。

望见席府白布挂匾，他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