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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犹豫的回答就像一把刀子捅进了沈鹤语的心窝子里。

她忍着心尖的剧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过身，若无其事地朝床榻走去：“好累，我想休息了。”

将被褥盖在身上后，眼泪倏然布满了她整张脸。

沈鹤语紧咬着唇，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半晌，身后传来窸窣声响，熟悉的气息带着暖意渐渐靠近。

程钧廷没有走，他留了下来。

但沈鹤语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他，而被她紧捂着唇的那一寸被角，早已是鲜红一片……

第九章 情意

一个月的日子过得平淡且快。

沈鹤语知道，她的姻缘和她命的大限之日就要到了。

坐在书房的窗外廊上，沈鹤语看着已经开始融化的雪，缓缓回过神。

她转过头，看向屋内站在架几案前翻书的程钧廷，眼底满是眷恋。

这一月他日日陪着她，加起来的时间，竟比过往的十年还要多。

这也是她嫁给他这十年来，最开心的时光了，比大婚那日还要开心。

她对这样的日子更为不舍，也开不了口说结束。

但必须要结束，这一场放肆，只能到这里。

沈鹤语垂下黯淡的眸子，缓缓开口：“钧廷，一月之约到了。”

闻言，程钧廷心头一窒，转头看向窗外的她，心里是说不出的烦闷。

他放下书，走上前：“怎么了？”

沈鹤语不言，起身走进房内，将那翻涌的情绪压下，不露半点才堪堪开口：“没怎么，只是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

程钧廷的目光一路跟随她到跟前，却也陷入了沉默。

沈鹤语没有回避他的视线，直直地看着他。

半晌，她才从袖中拿出和离书递到程钧廷面前：“去吧，宋小姐还在等你。”

程钧廷没有接，甚至连看也没看一眼，只是望着沈鹤语的目光越渐深沉。

沈鹤语抿唇，将和离书轻轻放在案上，正想利落离开，却终究安耐不住心中那个疑问。

她抬眸，眼角微微泛红：“钧廷，十年来你可有一刻喜欢过我？”

哪怕是一瞬间，她也没白在这人间走一遭。

程钧廷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收紧，语气一如既往温柔：“鹤语，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但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沈鹤语瞳眸一震，整个人几乎都僵住了。

“你……是从何时知晓的？”她声音忽然嘶哑颤抖起来。

“大婚之前，我便知晓。”程钧廷回。

短短八字，字字如烧红的秤砣在沈鹤语的心脏翻滚。

她看着程钧廷，第一次觉得他的温柔堪比锋利的匕首，一下就刺穿了她的心。

他即已知晓，还同她定下那个约定，然后看着她像个戏子一样自顾自演了十年的戏！

沈鹤语忽觉有丝羞耻感刺进了她最后的尊严中，她再也不愿待下去，转身快步逃离。

长安街上。

沈鹤语浑浑噩噩地游荡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然而她却觉得天地之间也就只剩下她一人，被抛弃于此，无处可去。

“哥哥别跑，哥哥等等我……”

耳畔骤然传来一阵童稚声，沈鹤语懵然回神，只见两个五六岁的幼童在前边儿巷口追逐打闹。

她眼眶一热，视线渐渐模糊。

儿时她和姐姐也是这般，她淘气地在前面跑，姐姐在后边追着让她慢些别摔着。

姐姐……

沈鹤语眸光微亮。是了，她还有姐姐！

她原想瞒着姐姐，可是天大地大，她恍然发现，她能倾诉的也只有姐姐！

如果最后一刻是姐姐陪着她，或许也无憾了。

沈鹤语知道这样对不住姐姐，但她真的好累、好冷，也好痛，更想最后一次让姐姐抱抱她。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伴随着一片血腥流出嘴角，沈鹤语微颤的手将嘴角的血抹了去，转身朝皇宫走去。

长宁宫。

宫人引着沈鹤语入了宫门，还未至正殿，淑妃早已在殿外等着。

沈鹤语瞧着几步外的淑妃，眼泪霎时涌了出来：“姐姐……”

她顾不得什么尊卑礼数，像幼时一般朝淑妃跑了过去，一头扎进她的怀中。

温暖的怀抱顿时让她心中难言的委屈尽数作泪哭了出去。

淑妃屏退宫人，心疼地抱着沈鹤语，可见她嘴角带血，又惊又慌：“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吐血了？手上也是血，程钧廷呢？”

听到程钧廷的名字，沈鹤语心脏一阵紧缩，声音闷哑：“我们和离了。”

她缓缓退离淑妃的怀抱，迎着她微诧的目光继续道：“他骗了我十年，他早知我心仪他，可他……”

方才的场景再度浮眼前，刺得沈鹤语喘不过气。

她大口呼吸着，泪水似是呛进了喉咙，剧烈的咳嗽再次让血腥味充斥在嘴中。

温热的血从口中不断流出，连鼻子也被一片殷红占据。

沈鹤语无措地想擦掉，可怎么擦都擦不完，藕色的衣袖竟被染成了朱色。

“鹤语！”

听到淑妃惊恐的惊呼，沈鹤语抬起头，想安慰她自己没事，但被血染红的唇瓣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一抹意识也沉进了黑暗中……

第十章 物归原主

再次醒来，沈鹤语只见淑妃坐在身边，脸色有些白，想必是被自己吓到了。

沈鹤语还记得昏迷前咳出的血，多的让她自己都觉得下一刻就会撒手人寰。

“姐姐……”她唤了一声，欲坐起身，却没有半点力气。

淑妃闻声抬头，微红的眼眶中还带着泪花：“你不该瞒我的，你可是我唯一的妹妹，现在你要我怎么办？”

想着方才太医那一句“救不回了，剩下的几日也是强留”，她心中一阵抽痛。

沈鹤语见淑妃低眉垂泪，又悲又愧，在她的记忆中，姐姐一直都很坚强，从未哭过。

可现在为了自己，却泣不成声。

“对不起。”沈鹤语原想说其他，但疲惫侵蚀了她所有的力气。

淑妃摇了摇头，温柔地替她拭掉泪水。

见沈鹤语面无血色，再想起刚刚命人去打听程钧廷近日做的事，她只觉怒火翻涌。

她这般好的妹妹，程钧廷不珍惜，还和宋宛儿不清不楚，甚至休妻……

越想越替沈鹤语不值。

淑妃抚着沈鹤语的脸，哽声劝道：“忘了他，以后的日子姐姐陪你。”

沈鹤语闻言，一字也无力说出，只是眼泪不曾停留。

她闭上眼，可眼前却都是程钧廷同她说过的话，陪她做过的事。

他也说过要陪着她。

见沈鹤语不答，淑妃含泪问：“难道你不想陪姐姐吗？”

沈鹤语睁开眼，竭力弯起嘴角，声音却微不可闻：“想，我也想一直一直陪着姐姐。”

往后几日，淑妃几乎将太医院的太医叫了个遍，准备各种珍贵药材给沈鹤语进补。

沈鹤语看在眼里，不愿她担忧，每次都会吃很多，哪怕是吃不下也会硬吃下去。

淑妃说她一人在后宫很累，想要人陪着她。

沈鹤语知道姐姐说这些，只是想让自己努力的活下去。

她也很听话地按照太医的话去做，但伴随的往往是深入骨髓的痛苦。

沈鹤语从未喊过一声疼，只会在忍不下去时，会在淑妃看不到的地方咬着被角。

那一处的被角被她咬破，浸满了血……

雪将化尽，沈鹤语精神似是好多了，还特意去长宁宫的小厨房做了淑妃年少时常做的芙蓉饼，提前给淑妃过了生辰。

时已入春，久违的暖阳落满长安。

长宁宫偏殿阶前，沈鹤语靠在淑妃肩头，手被她紧紧的攥着。

“今天暖和，晒晒太阳也是好的。”淑妃极尽轻柔。

沈鹤语无力抬眸，望着那艳阳，身子忽地颤抖起来，只喃声说着：“姐姐，我想爹娘了。”

淑妃心一紧，霎时明白。

她将沈鹤语揽进怀中，一言不发。

阳光越觉刺眼，沈鹤语慢慢将头埋进淑妃肩窝里，气若游丝：“姐姐，对不起……”

她很想陪着姐姐，但是她真的好累。

“我乏了，睡，睡一会儿，姐姐，不要叫醒我……”

话落，那只苍白消瘦的手慢慢从淑妃的掌心滑下，无声地砸落在她的腿上。

淑妃看着洒落在瓦檐上的日光，感受心缓慢的抽离感和怀中人如云般的重量，眼泪滴落在沈鹤语冰凉的脸上。

她温柔地拍着沈鹤语乌黑的长发，声音低哑：“姐姐不叫你，睡吧……”

淑妃抬起另一只颤抖的手，慢慢覆在沈鹤语的眼上，温柔地替她遮去了刺目的光。

……

少傅府。

春雨已连下了几日，天才见亮，程钧廷穿戴好准备去早朝。

一股还带着残冬冷意的风灌进袖中，他不禁想起了沈鹤语。

她离府近半月，听闻入宫陪淑妃了。

可不知为何，他却心有不安。

沈鹤语不在，他没由的烦躁，甚至一再拒绝了宋宛儿的邀请。

来到外面，程钧廷停住脚步，望着瓦檐上滴落的水微微出神。

这时，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