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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梦然淡淡开口：“爸爸对你那么好，你看都不来看他一眼。”

这话不轻不重，却像是落进湖面的石子，荡起圈圈层层的涟漪。

手心被掐得生疼，方语羡咬了咬牙。

“梦然，对不起，我知道都是我的错。”

“我知道我做什么都挽回不了，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句，对不起。”

秦梦然默默听着，盯着那墓碑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开了口。

不是原谅，不是质问，也不是责骂。

她说出的话和从前的一切都没关系，却让方语羡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方语羡，你知道我为什么住在疗养院里吗？”

“因为我杀人了。”

第37章

杀人……

短短两个字，在方语羡脑海中留下重重的回音。

她不敢相信，颤声问道：“你在开玩笑吗？”

可秦梦然却很认真：“方语羡，我杀人了，你知道是谁吗？”

她顿了顿，不等回答又继续说：“你见过的，就是那个相亲对象。”

那个她只见过一面，回来就跟自己抱怨了许久，哪哪都不合适却能拿得出百万彩礼的相亲对象。

当时的秦梦然说：“管他百万还是千万，给我一百亿都不行，我下不去手。”

可后来，她还是和这个人结了婚。

因为必须要交手术费了。

但钱都在方语羡手上，被银行冻结取不出来。

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公安局。

秦梦然刚办好秦叔叔的死亡证明，下午便要去民政局登记。

两人自此分开后，便在没了对方的消息。

方语羡的声音颤了颤：“然后呢？”

“然后？”

秦梦然自嘲笑着，又继续说。

“然后他们要求我尽快怀孕生孩子，可半年过去，却发现那个人不孕不育。”

“他把他哥哥找到家里来，说只要是他们家的孩子就行。”

这话说得平淡，但话中人的嘴脸却无比的恶心。

为了所谓的孩子，无所不用其极。

秦梦然继续说着。

“我不愿意，他就要把我关起来灌药，我一着急，就拿水果刀杀了他，从窗户逃了出来。”

“然后我想起，江弋能帮我，就给他打了电话。”

“他帮我伪造了精神病的病例，又把我送到疗养院躲了过去。”

“但我天天晚上做噩梦，竟然真的成了神经病。”

她说着又笑了，却摇了摇头。

“方语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话是个问句，但却不是个问题。

事到如今，什么解释什么答案，都没有一点意义。

方语羡没有回答，秦梦然也不需要这个回答。

她继续说：“方语羡，之前我一直都觉得，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你。”

“我觉得你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觉得你忘恩负义，我恨死你了。”

“但昨天，江弋跟我说了原因。”

“我才知道你没骗我，原来那么荒唐的理由，不是你编的故事。”

荒唐，有多荒唐？

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自小抛弃，可对方却掌握着她的全部信息。

贷款的担保人填写可没那么容易，她的身份证号，她的地址和电话，戴红英全部了如指掌。

可她却还是放任自己成为一个孤儿。

好吧，方语羡笑笑，是觉得挺荒唐。

“谁知道呢？”她说。

“谁知道呢？”秦梦然也说。

两人没再说话，把买来的黄纸烧了个干净，又把坟墓打扫了一边。

两人又去了超市，想买点秦父爱吃的东西。

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饮料，秦梦然忽然开了口：“其实爸爸不喜欢喝红牛。”

方语羡一顿，点点头：“我知道。”

秦父从前经常喝红牛，不是因为喜欢，只是三班倒需要提神。

她们都知道。

两人很快买好了东西回到墓地，秦梦然一边摆东西，一边喃喃说着：“爸爸，方语羡来看你了。”

方语羡看着那墓碑，愧意在心头翻江倒海：“秦叔叔，我来了。”

“方语羡。”

秦梦然却打断了她，语气加重地强调。

“我说的是爸爸，不是我爸爸。”

第38章

“爸爸”和“我爸爸”。

一字之差，却有着天壤之别。

方语羡一愣，却瞬间乱了心神。

原来在秦家人眼中，早把她当作了一家人。

可随着感动奔涌而来的，是更加无穷无尽的愧疚。

秦家人用自己的真心，换来了什么？

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眼前逐渐模糊起来，喉间翻起云涌，方语羡想要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可她明白得好像太迟了。

眼泪顺着脸颊落了地，在水泥地上砸出一朵泪花。

那一天，她在墓园坐了很久很久。

回去的车上，秦梦然忽然开了口。

“方语羡，你记得我们之前的梦想是什么吗？”

方语羡顿了顿，声音却没有半分犹豫：“拿金曲奖。”

当时两人在一起些第二首歌，边写边幻想着要拿金曲奖。

“如果拿奖我肯定要穿大露背的礼服，再弄个编发，第二天美上热搜。”秦梦然说。

方语羡笑着打她，却没否认。

因为她也这么想。

“是啊，拿金曲奖。”秦梦然说着，又道，“方语羡，你把奖拿回来吧。”

“今年的金曲奖，我想看你上台领奖。”

“我在疗养院等你，你把奖杯拿回来，我们带过去给爸爸看。”

方语羡思索了片刻，坚定点了头。

“好。”

辗转回到公寓，方语羡坐在电脑前，有些出神。

坐了许久后，她起身翻出一只蓝色的小铁盒。

这盒子被她带在身边多年，有些磨损了，边边角角掉了漆，露出金属的银灰色。

从前周星南问过她，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要不要换个好一点的盒子。

方语羡拒绝了。

其实这就是个装糖果的盒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里面的糖也难吃，全部都被倒掉了。

她只是不敢打开，不敢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

盒子被拿在手中晃了晃，发出碰撞的声响，里面是个有些分量的东西。

方语羡将盒子打开，一枚U盘静静躺在里面。

一直不见天日，这U盘被保存得很好，半点磕碰都看不见。

好像记忆，封存许久也能瞬间重现。

方语羡叹了口气，将U盘插进了电脑。

U盘里的东西很少，只装着她们没写完的第二首歌。

将音频点开的瞬间，陈旧遥远的声音带着微电流落尽耳中，触动着心底封存的记忆。

音频里，秦梦然试着唱了一段，又开始和她说那天的事。

那一天，秦梦然喜欢了很多年的明星因为犯罪进了监狱，这件事轰动一时，让人记忆犹新。

但那也是五年前的事了。

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

像是一只破败的箱子，被放在角落无人顾及。

上面落满了灰尘，里面的东西仍然光亮如新。

方语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