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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aohua 2024-07-14 10:13:31 次大中小

杨建军的老爹杨有昌是个文盲，大哥初中没毕业就开始混社会，老杨家读书明理光耀门楣的重任就落在了杨建军头上。杨建军一直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大哥可以到处浪，自己就要坐牢一样上学，敢逃学就是一顿打，我也不是那块料啊？初中去兰江三中交了赞助费，上县高更是花了好大一笔，其实九十年代的中专已经算高学历了，还读什么高中？自己还能考上大学不成？杨建军觉得老爹就是钱多闹的，你闹你自个儿啊，闹我干啥？
县高是兰江唯一的重点高中，学习强度要用恐怖两字来形容，杨建军觉得自己可能三年熬不出头，就会被送进精神病院。为了不让自己发疯，杨建军抓住一切课余时间打篮球，用运动的动对抗课堂的静，用身体的累对抗头脑的晕。尤其是下午下课到晚自习之前，一天中最长最完整的黄金档期，许多男生也像杨建军一样，饿着肚子打球，一直打到上课铃响。这段时间女生们饭后散步，偶尔也会来操场看球，这其实才是男生打球最大的动力。
县高有两个篮球场，分开打半场也只有四块场地，一个高中一千多学生，喜欢打篮球的男生少说也有一两百，每次轮换上场都要很久。东山四虎都在自然组成一队，屈卫红是主力，杨建军和李维水平一般，万守中纯粹凑数。后来屈卫红参加体育特长生训练，来不了了，剩下三个就经常被虐，好不容易上场，打个十来分钟，被灌五个球又下场，继续下一轮漫长的排队。
今天排队的人尤其多，四个半场全都是四打四，杨建军只好跟也在候场的刘长新和戴伟峰商量，要不咱们四个组队？言下之意，我们这边让拖后腿的万守中歇着，你们那边看着办。
二七班六十多人，来自东山乡和城关镇的学生最多，戴伟峰和刘长新是城关中学上来的，平常跟东山四虎来往不多，打篮球也各组各队。没想到今天戴伟峰答应得很爽快，还跟李维跳起来撞了下肩，刘长新也近乎谄媚地冲杨建军笑笑，喊了声‘军哥’。
刘长新喊杨建军‘军哥’是有道理的，因为刘长新的爷爷是杨建军的干爷爷，论起来是正儿八经的干兄弟。小时候每年春节，杨建军一家都要去屈家坪给干爷爷拜年，跟刘长新还有他几个堂兄弟一起玩，关系很要好，但两人一直上着不同的小学和初中，人慢慢长大，关系慢慢疏远，远不如东山四虎亲近。
杨建军讨厌城关帮主要是因为讨厌戴伟峰。
校园外混社会的分了城关帮、东山帮和南岸帮，校园内的小群体是校外帮派的外延和映射，需要平事儿时也各找各妈。刘长新小叔幺鸡是东山帮的总舵主，但刘长新却跟着城关帮混，这属于反骨仔。杨建军知道刘长新为什么选择城关帮，除了初中就认识戴伟峰之外，更大原因是城关混混们时尚，穿着时尚娱乐时尚，招摇过市的队伍里漂亮女孩也多。相比之下，东山帮就很纯粹，江湖是男人的世界，有女人什么事儿？
戴伟峰身上就有鲜明的城关帮特色，校服总是敞开，露出花里胡哨的大牌子 T 恤，周六可以不穿校服就像搞时装展览，四大天王的同款轮流上身。戴伟峰还特别能跟女生来事儿，总能搞到一些最新的明星海报、最新的专辑，跟女生们闹在一堆，换来啊啊啊地尖叫。杨建军每次看到，都很想找戴伟峰单挑，让他明白明白，混社会靠打架，不靠泡妞。搞不懂李维怎么看得上这货，他俩啥时候勾搭上的？
高娜娜、蔡小芬、何莉萍几个城关镇的女生也在场边看球，时不时交头接耳几句，笑上一阵儿，眼神还乱飞，搞得杨建军有些胡思乱想，在球场上越发卖力地耍帅。也许因为有美女观战吧，今天杨建军、李维和戴伟峰、刘长新临时组队，居然大杀四方，上场后连灭了三队，到第四轮时实在体力不支了，才提前下场。
从县高东门出去，有条五六十米长的小街，专门做学生生意。这里跟县高地形一样，从最下面的马路走上来，上坡连上坡，台阶转台阶，一边靠县高的围墙，一边靠电力局的围墙，都是两三层的红砖小平房，除了几个文具店小卖部，大多是经营小炒和烧烤的苍蝇馆子。老板们把灶台支在外面，每到傍晚烟雾缭绕人声鼎沸，炒锅里滋啦作响，火苗随着颠勺师傅熟练的动作，腾地一冒腾地又一冒，香味飘过围墙，勾出了县高学生们肚子里的馋虫。
“老板，来四份 5 块钱的肉，一盘花生米，8 瓶啤酒！”杨建军喊得豪气得很，他家里有钱，出手一向大方。四份小炒分别配青椒丝，土豆丝，香干和包菜，配菜少放，炒出来油汪汪的。不像其它几个兄弟，轮到请客的时候只点两份三块钱的肉，然后几种配菜混着抓，把配菜碗堆得岗尖岗尖儿，炒出来的菜根本没有肉味，找肉丝时眼睛要准、手不能慌，一不小心掉了，想再找出来就很困难。
少年们挑了张外面的桌子，初秋时节，还是坐在外面最舒服。其实就算寒冬腊月他们也坐外面，小伙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坐外面还可以看风景、观敌情，比如哪个女生化妆了，哪个女生跟男生出来逛街了。
菜没上，啤酒先上，杨建军掏出红塔山，给李维和万守中各散了一支，潇洒地甩着不锈钢打火机给他们点烟，屈卫红坚决不抽。李维已经抽得有模有样了，万守中为了和兄弟们打成一片，偶尔也来一只，一边抽一边做贼似地四下张望，生怕被老师看见。今天更是，刚抽了两口，迅雷不及掩耳之间，香烟又被他扔到地上踩灭了。
杨建军也是绝倒：“这他妈又看到谁了啊？吓成这样，白瞎我的好烟。”
万守中小声说：“高娜娜来了！”
杨建军恨铁不成钢地说：“高娜娜看见怕啥？她能去你爸那告状？没那么无聊吧。”
万守中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毕竟一个大院住着。”
李维已经起身，走过前去跟戴伟峰打招呼，也跟高娜娜点点头，回来后杨建军就问：“你什么时候跟戴伟峰这么熟了？刚才打球时我就想问了”。
李维有点尴尬地说：“嗨，也没多熟，在溜冰场碰到过两次。”
杨建军眼睛一瞪：“你又去溜冰啦？还不叫兄弟，啥意思啊？哦，我知道了，你果然还在惦记南岸一枝花，真想扑她，直说啊，让我哥帮你介绍，他认识朱一刀。”
李维拼命否认，但杨建军观察李维的表情，觉得自己猜对了。看不出来啊，斯斯文文的班头儿，居然喜欢朱晶晶这样儿的，看来过去对什么是好学生有严重地误解。
万守中喜欢冒充恋爱专家，插话说：“我觉得班头儿不会惦记南岸一枝花。掐指一算，应该是叶琴，古典美女才符合班头儿的审美，对不对？”
难得屈卫红也插了一句嘴：“不是薛娟吗？他俩初中就在一起了，公认的金童玉女。”
李维对屈卫红说：“把话说完整行吗？是初中就在一起同学了。”回过头又对万守中说：“万半仙儿，就你这点儿水平也敢出来摆摊儿，信不信把你摊子砸了？我也掐指算算，怕高娜娜告状是假，对她有意思是真，不抽烟怕破坏你的光辉形象，是也不是？”
万守中当然不承认，为转移火力又把矛头对准屈卫红：“要说咱们几个，最明显的就是屈卫红了，你喜欢何莉萍对不对？不管在教室还是在操场，谁要找屈卫红，顺着何莉萍眼睛的方向去找，准没错儿！”
李维拍了下桌子：“半仙儿总算靠谱一回，我和他们高一就同班，我证明，他俩早就好上了。”
现在轮到屈卫红赌咒发誓地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了。
烟雾缭绕的油腻腻的街道，或明亮或昏暗的街灯，少年们嬉笑怒骂，学着大人抽烟喝酒，他们这个年纪，不管在哪里、不管最开始聊的是什么，聊到最后都是女生，你喜欢谁、我喜欢谁、谁对你有意思，仿佛只有不停地谈论这些，才能消耗掉少年旺盛的躁动的荷尔蒙。
二七班聚到一起一个多月了，各方面情况摸得差不多了，四大美女五朵金花八大金钗之类，男生们评选了好几轮。拢共三十多个女生如果选出八大金钗，分数线也未免太低了些，本着实事求是和客观公正的原则，本着对历史负责任的态度，东山帮最终选出了五朵金花，分别是唐小朵、高娜娜、叶琴、薛娟和何莉萍。五朵金花名单还没出炉，杨建军就抢先分田到户，说唐小朵他预定了，谁也不许抢，要不然见一个打一个，兄弟也不行。所以刚才喝酒时没人猜杨建军喜欢谁，根本就不给你猜的机会。
92年抽红塔山，果然有钱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