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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静真的死在他眼前，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宋予静是真的一心求死了。

“你总怪罪予静构陷温玉，可有一次是你亲眼见过的？”

容珩试图回想，可却猛然惊觉每一次，都是旁人说给他听的，而他出于对温玉的信任也从未有所怀疑过。

不知何时，宋予静恶毒善妒的品性就在潜移默化中在他心底扎了根。

他紧抿着嘴唇，脸色惨白，竟是反驳不出一句。

谢言狠狠地一眼眼扫过山崖上的每一个人，停驻在卫苍梧身后惶惶无措的温玉身上。

“温玉我问你，从前种种，当真是予静害得你？”

温玉躲在卫苍梧身后，紧紧攥住他的衣袖仿佛被此刻的谢言吓得不敢说话。

卫苍梧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想法，只是身体下意识地挡了挡身后的温玉，却多少也有些底气不足。

“谢言，你别这么跟阿玉说话。”

从前阿玉跟他怄气使性子，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为宋予静不会放在心上，不曾想竟会走到这一步。

“卫苍梧！事到如今你还在糊涂！”

谢言看着他至今冥顽不灵的模样，当真为宋予静感到深深的不值和悲凉。

“你们一个是当朝首辅，一个是英武将军，事实究竟如何，你们一查便知！”

容珩和卫苍梧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心里不可避免地开始动摇起来。

谢言说完，垂眸发笑了一声，推开眼前的众人朝山下走去，兀自低语。

“……我要去把予静找回来。”

蓦地，容珩缓缓回头，双目猩红如鬼厉般盯着温玉，第一次对她没了好脸色。

“温玉，你最好别让我查到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背后当真有你的手笔。”

容珩的手段，温玉是知道的，一见此况，竟脸色一变直接晕倒了过去。

“此事尚无定论，你怎能对温玉如此态度！”

卫苍梧赶忙将她抱住，也有些急色冷斥了一句，随即看了眼怀中昏迷的温玉只好先行一步离开。

容珩漠然无视了卫苍梧的话，只伏跪在悬崖边紧紧望着宋予静坠下的位置，声音冷冽如刀。

“给我下去找，无论如何，死要见尸……”

第12章

崖底的范围太广，即便容珩动用了全部人马，也整整找了两天有余。

找到时，宋予静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容珩却毫不在意，只是自欺欺人地抬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宋予静脸上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是我错了，予静……你理理我，好不好？”

容珩俯在宋予静身旁，语气近乎哀求。

他俯首贴近宋予静的唇边，期待再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但他感受到的只有宋予静已经冰凉的体温。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因为他的自负和漠然，他永远失去了最爱自己的人。

“宋予静……”

容珩口中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然而再没有人会给他回应。

他恍然间想起，从前宋予静临字帖时，总是临了一页就放下笔，蹙眉状似哀愁地抱怨。

“好累啊容珩，这个字帖我是非临不可吗？”

而容珩总会笑着点点她的头，轻叹一声气：“这就累了？你不是有志要写成天下第一楷书吗？”

“好吧，我确实没有成为书法大家的天份，我实在没有这么多的耐心。”

然而这个说着自己没有十足耐心的人，却等了容珩很久。

而他留给宋予静的，似乎从来只有决绝离开的背影。

“予静，我后悔了……”

从来不曾言悔的首辅大人，第一次尝到了无尽的悔恨。4

……

谢言踏进容府时无人拦阻，府内的奴仆跪倒一地，无不哀痛惋惜。

“夫人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他径直走进院中，容珩却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犹自抱着宋予静，仿佛陷入了疯魔。

他忍无可忍地提起容珩的衣襟，目光下意识避开了宋予静：“容珩，予静已经死了！你给我清醒一点！”

谢言冷声道，一字一句都如利刃割在容珩心口，他不再看容珩，朝宋予静伸出了手。

“我真后悔把她留在你身边，我要带予静走。”

容珩却一把抓住了谢言的手腕，用力之大几乎要将他的腕骨捏断。

“她是我的妻子，谁也别想带走她!”

谢言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容珩，你觉得自己说这话配吗？你觉得予静还想再做你的妻子，待在你身边吗？”

“自你成亲那日抛下她开始，你就已经不配了。”

容珩愣了片刻松开了手，蓦地笑了，冷声反问：“难道你就有资格说这句话了吗？”

谢言大脑空白了许久，似乎是一瞬间抽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半晌扬颈大笑起来，也已是状似癫狂。

“是，我也没有这个资格，我们都没有，是我们逼死了予静，我们都有罪……”

“明日，我自会离开汴京，去赎我的罪，而你容珩，你也一定会不得好死！”

他低声嘶吼着，容珩却笑得更深。

“是，我一定会不得好死，但想要把予静从我身边带走，绝无可能。”

谢言哑然，在容珩面前，自己确实没有这个能力带她走，他再一次痛恨着自己的软弱。

宋予静死了，他再没有了留在这里的念想，只是在临走前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宋予静。

这之后，哪怕昼夜更替，容珩仍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抱着宋予静将下巴抵在她发顶。

脑海中回忆的全是过往去宋予静的一点一滴。

曾经的汴京下过一场连绵大雪，宋予静看着片片雪花出神，他担心宋予静会忆起幼时不好的经历，但她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我不是会困于过往的人，更何况，你不是已经救了我吗？我的命运已经因你而改写了。”

明媚的笑容如初阳霁雪，落在他眼里却只剩心疼。

似是看出了他的担忧，宋予静主动岔开了话题，看着落在他发上的白雪，笑弯了眼。

“容郎，你说我们这是不是也能算作共白头了？”

然而到头来，宋予静被他拉出了一个火坑，却又陷入了另一个囹圄，他们也并没有能够共白头。

一旁的婢女早已经哭肿了双眼，战战兢兢地劝他。

“大人，还是让夫人，早日入土为安吧……”

第13章

“不，她没有死，她只是累了，想睡一觉，你们谁都不许打扰她！”

容珩抱着宋予静尸身的手紧了紧，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眼下泛着乌青。

全然看不出一点往日清俊的神采。

谢言离开前说的话始终萦绕在他心间。

那天他就已派人查过，从无人确切看到过宋予静对温玉下手，全然是温玉的一面之词。

仔细想想就能明白当中的破绽和拙劣伎俩。

那个年少时笑着唤他“容哥哥”的温玉早已不似当年良善。

为何当初的他却困在其中看不透呢？

有温氏在，无论她撒下怎样的弥天大谎都会有人替她兜底，而宋予静却没有，她即便无辜也百口莫辩。

婢女吓得跪倒在地，却也为他难过，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大人……夫人她不会希望看到大人如此的！”

容珩怔愣在原地，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很多次，宋予静都爱站在容府的回廊下注视着容珩，无数次将他的身影描摹进一张张画卷中。

宋予静不爱女红不善厨艺，却画得一手好丹青，每一笔都充斥着其无尽的爱意与眷恋。

他也曾问过她：“予静有如此技艺，却从来只画我一人，不会觉得枯燥浪费吗？”

宋予静却停下笔来，唇角倏尔一弯。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画多少张都不够。”

如此想来，他如此颓废的模样宋予静应当是不喜看到的。9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珩一直紧绷的身躯才终于松懈了下来，看着两股战战的婢女轻声道。

“烧点热水来，为夫人收拾一下，予静她喜欢干净。”

容珩秘不发丧，命人打造了一具冰棺安放宋予静的尸身，却始终不肯下葬。

短短几日，容珩一头青丝就多出了许多刺目的银白。

他一步步走近冰棺，脸色苍白如纸，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冰棺中的人。

“予静，你是不是恨极了我，才会死也不要留在我身边……”

话音未落，容珩神色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