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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厉冥沉四肢百骸都被冻僵。

见她不说话，厉方念走过来解释：“不是我哥要骗你，是我自作主张不想让你纠缠他。”

厉冥沉攥紧手指：“我没有纠缠他。”

厉方念并不在乎：“早点放手对你来说是好事，我们家世代英烈，不可能会让我哥娶一个罪犯的女儿。你和许家，只会是他光鲜履历上的其中一条功勋。”

厉冥沉脸色苍白，其实从知道沈梨梦欺骗自己的那一刻，他们就结束了。

在厉方念和别人眼里，他是英雄，是守护神。

可对她来说，是沈梨梦毁了自己的一切。

厉方念还觉不够，继续说：“即使你觉得这些都不重要，那你有没有问过我哥的想法。问他究竟有没有对你……”动过心。

“方念！”沈梨梦下颌线紧绷，沉声制止，“你先回去。”

厉方念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选择离开。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呼啸的风声。

看着厉冥沉苍白的脸，沈梨梦打破了沉默：“你爸的案子已经移交检察院，检方很快就会向法院提起公诉。”

“之前我问你，你不是说无可奉告吗？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沈梨梦目光沉沉：“现在说，不违反规定。”

他从口袋里拿出新买的平安扣递了过去：“赔给你。”

厉冥沉看着他掌心里那枚崭新的平安扣，后知后觉明白他的意思，是真正的两清不欠。

按下心底不断翻涌的酸涩，她没有接：“不用了。”6

“再像，也不是原来的那块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看着厉冥沉单薄的背影，沈梨梦悄然握紧了手。

从警局回来后，厉冥沉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她看着仅剩的半张照片上父亲慈爱的笑容，双眼通红。

曾经，父亲不止一次问过她：“星星，真的很喜欢沈梨梦吗？”

“星星，非他不可吗？执与也很好啊，从小就照顾你。”

到后来，他向自己妥协：“只要星星喜欢，爸都支持。”

可现在……

厉冥沉嗓子一阵哽涩，泪流满面，鼻塞到无法呼吸。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睁眼，窗外一片白茫茫。

下雪了。

厉冥沉望着，给沈执与打去电话，想问问他在哪儿，却无人接通。

之后一段时间，她也都没能联系上沈执与。

厉冥沉只好自己跟着秦淮，为父亲的案子到处奔波。

时间悄然而逝，转眼过去月余。

这天，海城又下了场暴雪。

厉冥沉照常去律所找秦淮。

不料秦淮的秘书看见她，一脸诧异：“许小姐？您怎么在这？今天不是开庭吗？”

厉冥沉愣住：“什么开庭？”

“您父亲的案子啊。”秘书看了墙上的表，“这个点，庭审应该快要结束了吧。”

厉冥沉心跳几乎停止，她转身就冲出了律所，打车直奔法院。

一路上，她不停催促司机快点。

车抵达法院时，没等停稳，厉冥沉就跳下了车。

爬过长长的阶梯，她刚要进庭审楼，就看到穿着制服的沈梨梦和同事一起出来。

“许氏的案子终于定了，我们可算是能回家好好睡一觉了。”

“是啊，这许世汉也算罪有应得……”

这些声音从耳边飘过，厉冥沉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

她逆着人群，冲到沈梨梦面前：“我爸他……”

沈梨梦看着厉冥沉焦急的神色，沉声告知：“死刑。”

第9章

厉冥沉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不断回荡着沈梨梦说的“死刑”。

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不可能，秦淮呢……他为什么不通知我今天开庭？”

沈梨梦面无表情：“是我让他别告诉你。”

“无论你来不来，这个结果都不会改变。不管上诉几次都是一样，你必须接受。”

厉冥沉难以置信：“沈梨梦，那是我爸！你怎么能让我错过他的庭审？！”

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见父亲的机会！

骤闻噩耗的痛如刀穿透肺腑，厉冥沉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也跟着一阵阵发黑，最后栽倒在地，再无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厉冥沉被刺耳的手机铃声吵醒。

才发现自己在酒店房间里，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柜子上留着张纸条：“好好休息”。

是沈梨梦的字迹。

厉冥沉愣了好一会儿，接起了电话。

没想到对面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声：“星星……”

厉冥沉眼眶一红：“爸！”

她有好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从说起。

“你不要急，先听爸爸说。”许世汉声音沙哑，“这条路是爸自己选的，爸认罪，你不要怪沈梨梦，他也是职责所在，爸爸这辈子马上就要结束了，除了你，没什么放不下的。”

“爸爸只希望你能和喜欢的人，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

厉冥沉心如刀锯，泣不成声：“爸，我不要他了，我只要你……”

“星星，爸以后不能保护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7

话落，听筒里便没了声音。

“爸？爸你说话啊！爸！”

厉冥沉担心又害怕，一边喊着，一边慌乱起身往外走。

匆忙间，膝盖撞在柜角，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剧烈痛意从膝盖钻入心脏，厉冥沉脸色一白。

下一秒，手机里传来沈梨梦的声音：“厉冥沉？你怎么了？”

厉冥沉忍着痛，声泪俱下：“沈梨梦，我想见我爸，我想见他！”

“我求你让我见我爸一面好不好，就一面，一眼也行，我求求你了……”

手机里静默一瞬，传来沈梨梦冷酷的拒绝：“不行。”

接着“啪”的一声，挂断晚.晚.吖了电话。

厉冥沉呼吸一滞，手忙脚乱的回拨。

可无论打了多少次，都只有一道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她忍着疼，匆忙赶去警局，想当面求沈梨梦让自己见父亲。

可没有申请，门卫将她拦在了门外。

厉冥沉淋着大雪，一直等，可等到夜幕降临，都没能等到沈梨梦……

再见面时，是在火葬场。

从沈梨梦手里接过骨灰盒那刻，厉冥沉的世界骤然坍塌，只剩死寂。

她抱紧盒子，在沈梨梦复杂的目光里沉默离开。

郊外墓园。

厉冥沉跪在母亲的墓前，风雨侵蚀的石碑上面又多刻了一行字——许世汉之墓。

厉冥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眼泪却先落下来，满口咸涩。

“爸……女儿不孝，你养我这么大，我却连墓地都买不起，还要打扰妈妈的安宁，才能让您入土为安……”

除了风声，无人回应。

厉冥沉流着泪，将自己曾经撕开的那张全家福，颤着手拼在一起。

照片里的父女终于重逢，可她却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永远失去了重逢的机会。

无尽悔恨和痛苦快要将灵魂撕开。

厉冥沉将破碎的全家福紧捂在心口，绝望恸哭。

如果自己没有爱上沈梨梦……一切会不会不同？

这时，墓碑前突然多出一束白菊。

沈执与蹲下来抱住她：“对不起，我来晚了。”

厉冥沉感受他怀抱的温暖，干涸的眼眶又被泪浸染得滚烫：“执与哥，我想回家。”

沈执与红着眼允诺：“好，我带你回家。”

不想刚起身，纷踏的脚步声接踵而至，为首的正是沈梨梦！

厉冥沉还没回神，就被粗暴的从沈执与身边拉开。

而沈执与则被人死死按在地上！

第10章

厉冥沉泪痕未干，满脸惊慌：“沈梨梦，你干什么？！”

沈梨梦拿出证件：“沈执与涉嫌行贿，现依法拘捕。”

这话如刀剜进厉冥沉满目疮痍的心，她茫然的看向沈执与。

却见他默认般的垂下了头：“对不起冥沉，我还是没能让你见到许董。”

厉冥沉一怔，终于明白沈执与这些天的消失是去做了什么。

她哽咽着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

沈执与被押着，狼狈不堪，但还是朝厉冥沉温柔笑着：“别担心，我……”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海城公安强硬的押上了车。

沈梨梦扫过许氏夫妇的墓碑，越过厉冥沉时，说了句：“节哀。”

然后匆匆上车，疾驰而去。

红色的汽车尾灯染红厉冥沉的眼，凛冽的寒风吹散了最后一丝温暖。

厉冥沉彻底家破人亡，孤身一人。

她站在父母的墓前，僵滞了好久，才抹去脸上的泪，再次去找了秦淮……

三天后的下午，厉冥沉在看守所见到了沈执与。

两人隔着厚厚的玻璃对望，沈执与眼底布满了青色，下巴上也长出了粗粝的胡茬。

厉冥沉抿了抿干涩的唇：“执与哥，我找了秦律师，他会帮你的……”

沈执与摇了摇头：“冥沉，做这些之前我就想好了后果，不过是坐五年牢而已。比起这些，我更担心你。我给你准备了去法国的机票，你离开沈梨梦好好生活，等我出狱了就去找你。”

五年牢而已？他说的轻描淡写。

厉冥沉却鼻尖发酸：“执与哥，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沈执与将手覆在玻璃上，描摹厉冥沉的脸：“就听我一次，好不好。”

隔着玻璃，厉冥沉对上他担忧的眼神，最后含泪点头：“好，我答应你。”

这时，耳边传来狱警的催促：“探视的时间到了。”

厉冥沉看着沈执与被拉走，直到看不见他身影分毫，才起身离开。

看守所外，阳光刺目，冰雪消融。

厉冥沉忽而想起父亲打来的最后一通电话，也是叫自己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