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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贝鲁打量了一番前的这位大女孩,对方穿着一身宽松的休闲装,背着一只超大毛绒熊的双肩包,用一根粉色头绳将牛海简单向后扎了一个小马尾,尽管这会儿看上去是很开心的样子,不过没有化妆的脸色外加拘谨的身姿,始终都透露着上次劫机事件残余的阴影。 骨传导蓝牙耳机再次传来阿森的声音: “中尉,刚才那几项异样的三相数据,一瞬间达到了峰值,然后消失了。” “哦,我刚好遇到了一位朋友,就是上次的那位空乘小姐,待会再打给你。”卜贝鲁装作挂断了一个电话。 “听到了,吴嘉怡嘛!不过,既然三相数据出现了异样,你跟她的相遇有可能不是自然巧合。”阿森继续说道。 卜贝鲁对此当然心知肚明,刚接到阿森的提示不久,出电梯门就遇到了这位大女孩,这样的自然巧合率几乎低过了百分之零点几。换言之,他现在能够跟吴嘉怡见面,一定是有人精心安排的“干预事件”。 不过既然已经演过了“挂断电话”,他这会儿也不便再与阿森继续通话,接下来只能靠阿森和小A两人自行测算出异况了。 “怎么今天会有空来这里呢?”他向吴嘉怡问道。 “之前遇到了那么惊险的事情,公司已经安排我tຊ休假了,这几天可一直都在接受心理辅导呢。哎,真的好惨。要不是为了陪同学,我今天也好想躺在家里摆烂一整天呢。”吴嘉怡无奈地歪着自己的小脑袋,十分心累的叹了一口气。 卜贝鲁这才留意到吴嘉怡身边不远处,还站着一位个头不高的女孩,对方穿着中性的小西装,留着成熟的职业短发,却别出心裁的配了一副超大框的、仿佛只会出现在动漫卡通里的方形眼镜。 “HI,你好。”超大眼镜框的女孩愉快的向卜贝鲁招了招手。 “哦,我来介绍,这位是我大学同学Selena。这位是……我没记错的话,卜贝鲁警官。”吴嘉怡居中向二人做了介绍。 “哇,原来你是警官呀?”Selena露出崇拜的眼神。 她脱口而出的话,引起了一些周围等待电梯游客们的关注,一名便宜警官出现在威尼斯人大酒店,或多或少都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算也不算吧,哈哈。”卜贝鲁遇到类似的情况实在太多了,早已习惯不再去解释STIB与警察的区别。 “不过我听ivanna说,有一位警官可能会追她?该不会就是你吧?哼,那你可遇到对手了。大学时人人都知道,ivanna可是我的老婆哦。”Selena的崇拜只维持了片刻,转而立刻变得既警惕又搞怪,一边说着话,一边还大大咧咧搂住了吴嘉怡的腰肢。 “哇哇哇,你别搞我了,以前念书的时候全宿舍都被你说成是老婆,害得我们好几年都没人追。”吴嘉怡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她赶紧埋怨地推搡了Selena一把,随后还偷偷的看了一眼卜贝鲁。 “好啦好啦,不开你玩笑了。”Selena挽住了吴嘉怡的胳膊,把脸贴在了对方的肩膀上,饶有兴致的盯着卜贝鲁,“那,卜警官,你要追ivanna也行哦,不过她很笨的,你可不能欺负她。” “喂!”吴嘉怡嗔怒地再次推搡了一把Selena。 即便卜贝鲁油腔滑调了这么多年,不得不说,他也很少能遭遇到诸如眼前这般的尴尬了。有那么一刻,他在心中不禁有感而叹,原来自己果然只是表面油滑,内心深处仍然是一个经不起风月的少年呢。 “对了,我正好要去买咖啡,既然这么巧,不如我请你们喝咖啡了?”用招牌式具有风度的微笑,稍加掩饰了这份尴尬之后,他对眼前的两位女孩说道。 “啊?可是我们刚办好入住,行李还没放好欸?”吴嘉怡指了指Selena身后的一只二十一英寸的行李箱。 不过,不等卜贝鲁接话,Selena却立刻打断了吴嘉怡: “只是请咖啡吗?不应该连晚饭一起请吗?” “那不知道两位有空吗?” “我还是头一回遇到阿sir请吃饭,当然有空啦。” Selena又对吴嘉怡说: “行李箱没关系啦,我先寄存在酒店前台好啦。” “那好吧。” 三人来到酒店前台寄存了行李箱,随后在酒店商场里找到了一家意式咖啡店。 眼下正是烈日高悬的下午,南澳暴热的天气,将那些探访户外景点的游客们无情地驱赶了回来。许多不愿意去博彩厅的游客们百无聊赖,只能拖着汗流浃背的身躯,填满了酒店商场的各种甜品店、咖啡店、下午茶会所。 卜贝鲁让两位女孩先去找座位,他排队点完了咖啡,订单上显示前面还有三十几杯等待制作,无奈,只能先领了号码牌返回桌位等候。 吴嘉怡又问起了卜贝鲁脸上的伤势,刚才电梯口的种种插话,险些让这个问题被忽略了。卜贝鲁回答确实是因工受伤,好巧不巧,也就发生在第一次与吴嘉怡相识后的不久,不过具体事故,自然只能一笔带过。 吴嘉怡想了想后,从毛绒熊背包里找到了半盒国外外伤软膏药,不太好意思的送给了卜贝鲁。她告诉卜贝鲁,这是自己年中一次飞Okayama时买的外伤药,特别好用,只可惜已经用的只剩下一半了。 卜贝鲁不仅欣然收下,甚至还说出自己也认识这个品牌的药膏。 吴嘉怡对于自己能帮上一点忙,感到很开心,她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 而一旁的Selena看着吴嘉怡和卜贝鲁的对话,倒也很是认真的扮演起一位称职的“电灯泡”,时不时的,总会插科打诨来助涨一些搞怪的气氛。 一时间,卜贝鲁和吴嘉怡像极了第二次见面的约会对象,而Selena便是自告奋勇前来把关的女方好闺蜜。 “对啦,你这次来南澳,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呀?”吴嘉怡突然好奇的问道,问话时的神情多多少少还带着几分期待。 卜贝鲁在发现大女孩的这份期待后,却显然一种为难。这会让对于他而言,既不能透露公事,也不能撒谎是为了私事。 然而,更为难的还是,实时通讯的蓝牙耳塞里再次传来阿森的声音: “中尉,小枝刚刚给黄日辉和他的儿子录完报告,文字已经发到工作群里了。他们提到了一个名字,Selena。不知道这是不是另外一个巧合?” 经过专业训练的卜贝鲁,当然能做到十分自然的应对实时通讯。 “一半公事,一半私事。就怕你不信,我真打算明天打给你电话的哦。”他回答了吴嘉怡的问题。“你们既然两个是同学,那Selena也是在航空公司工作吗?” “不是哦,她家里可有钱了,我都不记得她有打工过呢。”吴嘉怡摇了摇头。 “你瞎说,我可是去了一家科技公司实习了整整一年呢。”Selena立刻反驳道。 “我跟佳欣她们都以为那是伯父专门为你开的一家公司呢。” “哪有哇哪有哇,你们一个个真的是有够八婆哦。” 卜贝鲁下意识看了一眼Selena,而Selena也很巧的迎视了过来。他见她笑的很愉快,是那种全然真挚回忆大学生活的惬怡。这时,他听到了餐台处叫到了自己的号码,于是准备起身去取咖啡。 “ivanna,你去取吧,你知道我喜欢那个什么糖。”Selena用肩膀撞了一下吴嘉怡。 “啊?好吧。”吴嘉怡没有多想,起身前往了餐台。 在看到吴嘉怡走远后,Selena回过头来看向卜贝鲁,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过却仍旧是一脸青春阳光的样子。 “卜sir,你们应该已经调查到了我吧?”她一边直言,一边用手指指了指耳朵,暗示自己已经注意到卜贝鲁的蓝牙耳塞一直处于实时通讯状态。 “刚刚查到。”卜贝鲁并不惊讶,十分平静的回答了道。 既然他与吴嘉怡的重逢不是自然巧合事件,那在重逢之后在所难免都会牵引出后续事件。 而阿森刚刚发来消息确认黄日辉父子提到了一个Selena名字,在同一时间段、同一地点、同一人群里,连续出现两个了巧合,实属巧到不能称之为巧合了,尤其是第一个巧合还被证实为了是“非自然巧合”。 “嗯,时间有限,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Selena用一只手撑住自己的下颚,歪着脑袋望向咖啡桌上一角,木质桌面上有几道经年累月的刮痕。她略显苦恼的说道,“根据我们的推算,由卜sir的小队保护黄日辉父子离开南澳,整个行动几乎让我们找不到太多的弱点去破解。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卜sir带走黄日辉。” “不好意思,你们恐怕有所误会。” “哦?” “STIB不仅要安全的带走黄先生,更是要将所有破坏秩序的家伙们绳之以法。” “哦。” “Selena小姐,复制秦始皇可不是闹着玩的事,这么大的工程会害死很多无辜的人,或者说,到目前为止已经有成千上万的人正在遭受它的影响了。看得出来,你是吴嘉怡的好朋友,我真心希望你能及时收手。” Selena噗嗤的笑了声来,笑容桀骜,有着十分明显的叛逆和戏谑。不过就在片刻之后,她替换了另一只手枕在下颚处,继而脸上的笑容再次消失,重新回归到了之前那种苦恼。 “你们中年人还真是喜欢说教了。不过,至少有一点我必须认同你,吴嘉怡真的是我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用她来做筹码,我其实非常难过。”她语气幽怨的说道。 “Selena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卜贝鲁警惕起来,不由自主向餐台方向看去一眼。 吴嘉怡已经将三杯咖啡放上了托盘,这会儿正在精心挑选糖包和奶球。与此同时,店员们也将新鲜出炉的烘焙甜品一一摆上了陈列柜,于是的,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一些可爱tຊ的小蛋糕所吸引了。 “在我们的推演结果里,ivanna可能是卜sir你唯一的弱点。所以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跟卜sir做一个交易。卜sir只要交出黄日辉和他的儿子,ivanna就会没事。”Selena报以苦笑说完,随后,似乎是出于惭愧,她垂下了目光。 “喂喂喂,她可是你的好朋友!” “我说过了,在这件事上我也非常难过。” “所以你把道德难题抛给了我,对吗?不过你好像忘了,严格来说我跟她只见过了两次面,这份道德难题的分量,对于我来说似乎也还好吧?” “倒也没错,其实我们也不敢百分百确定,只是赌一把。” “要是没赢呢?” “那么,卜sir将永远都见不到ivanna了。” 卜贝鲁没敢询问Selena,如果他不肯就范,对方究竟会将ivanna如何。有时候,答案绝非是一剂解药,知道的越多反而更像是慢性中毒。 就STIB已经录库的调查档案,单单过去两年的时间里,这些人为了达成复制秦始皇的三相干预行动,至少已经造成了超过两百人的意外死亡。更别说,按照公输不术提供的线索,此次干预工程实际可能运行了十八年之久。 在这十八年里,又还有多少无辜之人的命运受到了“被迫改变”?或许一千,或许两千,或许上万。然而,对于运作这场干预行动的人们而言,这些无辜之人的生命仿佛只是大漠一尘一般不值一提。 至于吴嘉怡,就算因为好朋友Selena的“无比难过”,想必也只能是比一粒灰尘稍微更大一些的石子罢了。 卜贝鲁很难想象,Selena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为了完成一项无论是伦理、法度亦或者道德层面,都不能被主流社会所接纳的干预行动,竟然连亲密如斯的好朋友都能牺牲。 他同样很难想象,自己是否真有“为了完成任务而不顾吴嘉怡安危”的魄力。倘若真的那么做了,那他与Selena及其背后那些人的区别在哪里呢?仅仅是牺牲一人和牺牲一万人的区别吗? 更何况,这仅仅只是一个道德难题吗? 他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半盒外伤药膏,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吴嘉怡,大女孩正端着三杯咖啡,小心翼翼绕开往来的其他客人返回,手中的托盘上还多了三枚小蛋糕。 “卜sir,不着急,你还有五十四个小时来考虑。”Selena放下了撑着下颚的手,强行让自己从忧伤中恢复到最初的阳光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