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颐童岸全文免费在线阅读_(你要做的,只是静候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
年少时的爱情总是如此执著与贪心,但凡有一点点生机,就无法说服自己彻底舍弃。 早上八点,刚从医院值完班回来,躺下不过个把小时的唐婉就这样悲催地被锲而不舍的拍门声惊醒了。 “糖糖,糖糖!” 唐婉翻个身,继续睡。 “唐大小姐,唐大小姐……” 唐婉睁开眼瞥了一眼落在床头的水果刀,要不干脆把这个烦人精的舌头割了吧? 还是算了,麻烦,主要是她懒得起来。 “唐婉,唐婉——” 唐婉终于疯了,从床上猛地跳起来,冲到门口,刷一下拉开公寓大门:“童岸,我警告你,我人还没死呢!你别一大清早就给我喊魂!” 童岸巴掌大的脸上溢满了隐忍的泪水,唐婉瞬间就心软了:“……他妈的,你这个傻妞,又怎么了?” “没事,”童岸一边擦眼泪,一边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打扰你睡觉了。但我没别的去处,你知道的……” “先进来吧。”唐婉无语地睨了她一眼。 唐婉不比童岸家境殷实,自她搬去程少颐的那里,她就只负担起这种单身公寓,就连沙发也舍不得买。 童岸轻车熟路地坐在地板上。 唐婉从桌上摸过烟点上:“说吧,什么事。” “没什么,我出来买菜,顺路看看你。” “滚吧……我还不知道你,程大少爷又怎么欺负你了?” “他怎么会欺负我……”童岸摇头。 “只和你玩冷暴力是吧?”唐婉一针见血。 童岸不说话了。 唐婉吸了口烟:“真搞不懂你,喜欢他什么。有钱?我看你们班以前追你那个陆子昂条件也不差啊,最重要的是,人家就跟个哈巴狗似的,永远唯你马首是瞻。” 唐婉说话向来不中听,童岸习以为常,只说:“可能我没见过什么世面。” “都是正儿八经的酿酒师了,别妄自菲薄。” 童岸无奈地笑笑:“是真的。” 因为遇见他的时候还很年轻,没有经验,不懂得爱情里的迂迂回回的心思。她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拿全部真心去对他好,她现在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唐婉见她像蔫茄子似的,也不忍心再打击她了,拍拍她的肩,以示鼓励。 没想到就这么个不符合她人设的动作,童岸居然感动得眼泪汪汪。 “别哭,求你!我最烦人哭了……” 话音未落,唐婉的手机响了。 她摸出来,看了眼号码,似笑非笑道:“恭喜,程大少爷来找你了。” 童岸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程少颐?怎么会! 唐婉没理她,径自接起电话:“嗯……嗯……是在我这里……你要来接就来,问我做什么?我家又不是军事禁区,谁都能来……嗯,挂了。” 等唐婉挂了电话,再看童岸,她已经不哭了,甚至眼中还漾着粼粼的柔光。 她一个恶寒……这个傻妞,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我说你啊,就不能趁在波尔多的时候多结交些狐朋狗友吗?也让那个冷面怪有点危机感啊!出息!懂吗?有点出息!”唐婉简直恨铁不成钢。 “我才不想有出息呢,”童岸怅然地环抱住双膝,“我只想他爱我。” 程少颐准备换身衣服再去接童岸。 走进衣帽间,拉开衣柜的门,他便看见被童岸分门别类整理好的自己的衣物。 不仅是以季节归类,童岸甚至根据他的喜好,将他经常穿到的那些摆在了好取放的位置,其余的则放在高处,领带更是按颜色过渡排列好……就这样,她还怕他找不着,特意贴了一张手绘的服装分布图在柜门上。 这件事如果是由专业女佣或者全职太太来做,程少颐倒不会特别惊讶,但童岸的工作并不清闲,作为酿酒师,她任职的酒庄在波尔多,只有周五晚上,才能返回巴黎。周日一早,又得从这里赶回去。 他取衬衫的动作不禁变得迟疑,心中渐渐有些酸涩的情绪漫过,但不及他想明白那究竟是缘何,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发现是酒酒。 “迷路了?” 没有回答,只有时断时续的抽噎声,程少颐的呼吸蓦地滞住了。 “到底怎么了?” “二哥……和、和他太太的……新婚旅行,是……不是,也定在法国?” 程少颐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因为酒酒,叶慎安的婚礼他故意扯了个理由没去参加,只让人代送了一份厚礼。 “我看见他们了……哥。” “你现在在哪里?!” “不清楚,我刚才好像胡乱走了很久……” “哪也别去了,把定位用微信发我,我这就过去接你!” 清晨的微风拂动着童岸的发丝,她像童话故事中的阁楼公主一样,伸长了脖子,虔诚地趴在唐婉公寓的窗口,望眼欲穿地等着程少颐。 唐婉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了她一阵,后来实在困得不行了,先去睡了。 童岸等着等着,连打了几个哈欠。她今天很早就出来了,但好像程酒酒出去得比她更早,字条上说是要去拍日出。 想到晚些还要陪她去逛葡萄酒博物馆,童岸暗自给自己打气,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再像昨天那样失态了。 又一阵风吹过,她莫名想起她和程少颐第一次一起醒来的那个清晨。 是她先醒的,直挺挺地躺了一会儿后,她忍不住伸出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掐完觉得不够,又掐了掐他的—— 程少颐痛得惊醒了过来,眼底盛着薄薄的怒意。 她吓得嗫嚅着解释说:“你不要生气啊,我只是觉得现在太幸福了,幸福得好像是假的,所以想证实一下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如果和他在一起是自己做的美梦的话,她希望永不醒来。 程少颐接到童岸的电话时,酒酒刚系好安全带。 看见手机屏幕上的名字,他这才猛地记起,刚才自己好像答应了唐婉,去她的公寓接童岸回家。 他竟然给忘光了。 “你去哪了呀?”童岸语气稀松平常,程少颐一时摸不准她到底有没有生气。 他迟疑片刻,反问她:“你现在……在哪里?” “当然是在家啦。我早上醒得早,就出门买菜了,半路突然想去看看糖糖,就到她那里坐了一会儿。倒是你,明明说好来接我回家的,怎么一直都没有来?糖糖昨晚值了夜班要睡觉,我不好意思多打扰她,就只好先回来了。所以……”童岸用力吸了口气,佯装不经意地问,“你到底去哪里啦?” 程少颐瞥了眼副驾驶座上的酒酒,沉声答道:“酒酒拍日出迷路了,我过来接她,路上耽误了一点儿时间。” 短暂的沉默。 童岸的声线依然温柔:“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们快点回来哦,早餐都要凉了。” “好。” 挂断电话,童岸呆呆地望着餐桌上逐渐变冷的煎蛋、土司和牛奶,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不知该说自己可怜还是可叹,这种时候,她竟然还在担心他会饿肚子,急急忙忙地为他做好了早饭! 程少颐发动车子。 想了想,又熄了火,偏头对程酒酒说:“酒酒,你坐后面。” 程酒酒刚哭完人还有点懵,听到哥哥的吩咐,老半天才回过神:“好。” 她这么听话,程少颐反倒有些讪然:“……抱歉。” “没关系,我明白的啦!”程酒酒对他挤眉弄眼地笑笑,一脸我懂你的样子,“前面是嫂子的专属座位嘛!真讨厌,简直是赤裸裸秀恩爱,欺负我这种单身狗!” 程少颐顿了顿,不打算再解释了。 这的确是他希望她有的认知。 在多年后的今天,对于酒酒,他除了希望她幸福,比世上的任何人都幸福外,再没有别的愿望。 “慎安的太太叫林粤,是林家的独生女。”程少颐再次发动了车子,“今后你若是回到北京,或多或少还会在必要的场合见到他们,下次可别这样失态了。” “哥,如果我说,我以后都不想回北京了呢?” “……” “骗你的啦,我还舍不得爸妈呢。” “酒酒,”程少颐忽然正色,“不论你今后想去哪里,回不回北京,都没有关系,只要你过得快乐。” “我明白的,哥。” 如程少颐所料,童岸果然趴在窗前等他们。 见程酒酒从后座下来,童岸脸上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她想起很久以前,她喝了点酒,趁机跟程少颐耍赖:“我不管,这个座位是我的,谁也不可以坐!” 他当时是像看傻子似的看她,一脸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没想到,他竟然听进去了。 童岸难掩心中的喜悦。 昨夜的阴霾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她一路小跑到门口,为他们开门:“快进来,我已经把早饭重新热好了!” 程酒酒夸张地探头嗅了嗅:“哇,好香欸,嫂子棒棒的!” 童岸被夸得有些飘飘然,转过头期期艾艾地望着程少颐。 她的双眸犹如两枚剔透的水晶葡萄,程少颐心中蓦地一动,一反常态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辛苦了。” 他这个不经意的亲昵举动瞬间抹杀掉了童岸心中有过的全部委屈,一霎间,她又变回了那个满腔柔情的傻姑娘:“那你们赶紧趁热吃早饭,我去卧室换身衣服,待会儿不是还要去葡萄酒博物馆参观嘛?” 童岸正兴奋地挑选着裙子,程少颐却意外接到了一通电话。 “慎安?……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如何?”程少颐说着,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酒酒。 程酒酒微微一怔,低头继续切盘子里的太阳蛋。 为他失态一次情有可原,再一次,就大可不必了。 她对他,是已经结束的爱情。 她一早接受了这样的命运,虽然偶尔还会情不自禁。 就像刚才,她远远看见他们并肩沐浴在清晨阳光中,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做到心如止水。 曾经深爱过。 五个字,足以道尽她心底的唏嘘。 程少颐挂断电话,程酒酒缓缓抬起头:“二哥和你说什么了?” “问我你是否也在巴黎,他以为早上是自己看花了眼。” “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你在我这里度假。” “干吗不骗他?” “那样会显得你心虚。你心虚吗?酒酒。” “怎么会……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尽管已不能再爱他,但她还是会努力,不辜负他曾给过的万千宠爱,把今后的人生都活得快意。 交谈间,童岸从楼上走了下来:“欸,你们快帮我看看,我穿这条裙子好看吗?” 程少颐循声看过去—— 鲜艳的洋红色法式连衣裙将童岸衬得如少女般明快活泼。 他微微颔首:“就这件吧。” 葡萄酒博物馆座落在巴黎西边的十六区,他们需要开车过去。 “别看它现在是个博物馆,以前可是采石场呢,后来被修道院的修士们用来储藏葡萄酒,慢慢才演变成了今天的博物馆。” “还有哦,这附近的路名很有意思,像有一条路,就叫做rue des Vignes(葡萄园路),每次我走在那条路上,都觉得自己正在走向一大片繁茂的葡萄园……” 一路上,童岸兴致勃勃跟程酒酒介绍关于博物馆的种种逸闻,程酒酒一边认真听,一边忍不住赞叹:“嫂子,你真的很喜欢葡萄酒欸!” “对啊对啊!不过,我是不是一不小心兴奋过头,太罗嗦了?” “哪有,我觉得你说的都很有意思。是吧,哥?” 她这么一问,童岸也眼巴巴地回过头,望向身边的程少颐。 程少颐目不斜视地继续开车:“先老实坐好。” “啊?”童岸低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才的确兴奋过头了,现在整个人是半跪在座位上,面朝后座。 她赶紧乖乖坐好。 程酒酒见状,故意捶胸顿足:“天呐!我要下车!下车!我早上已经吃得够饱了,拒绝再吃你们狗粮!” 童岸的脸刷一下红了。 她捂着脸偷偷看了程少颐一眼,才发现他没有笑。 虽然他脸部的线条不算紧绷,不像是生气了,但真的,一丝笑意都没有。 童岸尚在雀跃的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程少颐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呢? 是讨厌话多的自己吗?还是只是讨厌,在程酒酒面前与自己显得亲密。 那为什么早上要摸摸自己的头?难道他不知道,那样做的话,真的很容易让她误解,他是喜欢自己的…… 童岸的眼神逐渐渐渐黯淡下去,垂下头,不说话了。 也许他从不知道,或者从不在意,但哪怕是她这样的傻瓜,偶尔也是会失望、会疲惫、会伤心的。 到了博物馆附近,程少颐要先放童岸和程酒酒下车。 “你们去买票,我去停车。” “为什么不一起啊?”程酒酒不解。 “节约时间。” “拜托,你这是在休假欸!”程酒酒扶额感叹,说罢充满敬意与怜爱地看着童岸,“嫂子,这种没有情趣只讲效率的男人,估计世界上除了你,再没有人能受得了了……” 童岸仍沉浸在刚才的失落中,只附和地笑了笑,没答话。 两人准备下车。 突然间,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机车引擎声—— 童岸的一只脚刚着地,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感觉脸颊上扫过一道劲风。 疾驰而来的机车几乎与她贴身而过,她的长发被扬起,好些钻进了眼睛,她痛得下意识地捂住脸,整个人往后一缩。 机车的尾气毫不留情地喷在她的脸上,她被呛得不行,连着咳嗽了好几声。茫茫然间,听到一个声音:“酒酒!!!” 是程少颐。 她蓦地僵住了。 程酒酒以为她是被那辆突然冲过来的机车吓傻了,体贴地下车替她拉开车门,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担心地问:“嫂子,你还好吧?刚才没被撞到吧?” 她刚刚差点也被撞到,还好反应快,及时躲进了车里。 童岸的双唇嗫嚅着,似想要说话,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一双有力的手镇定地扶住了她的肩:“没事了,先下车吧。” 她知道,是程少颐。 然而她却没有勇气,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哇”一下哭出来。 真那样的话……她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她不要这样。 又坐了一会儿,童岸才稳住自己的情绪,把快要溢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她朝他们挤出一个茫然而无辜的笑容:“哎,我刚才人都吓傻了,你们跟我说什么了?我全都没听见……” 程少颐扶着她肩膀的手是微微一颤。 他知道,在那紧要的关头,自己叫的,确实是酒酒的名字。 至于是从前延续至今的习惯也好,还是当时的确是先看见酒酒的也罢……他已经不想深究了。他现在迫切想要确认的是,童岸是否真如她所言,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很糟。 想了想,他改了主意:“算了,酒酒,你上车吧。我们一起停车,再去买票。” 虽仍然无法直视他的脸,但听到他这么说,童岸总算松了口气。 太好了,又蒙混过去了。 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她可以永远像这样假装一无所知,是否意味着,她就能够顺利地陪他走完往后的半生? 年少时的爱情总是如此执著与贪心,但凡有一点点生机,就无法说服自己彻底舍弃。 强打精神陪程酒酒将葡萄酒博物馆逛了个遍,童岸看看表,差不多到饭点了。 虽然自己不饿,但她还是善解人意地向程酒酒建议:“这里的餐厅奶酪和红酒堪称一绝,你要不要尝尝看?” 程酒酒眼前一亮,立刻举双手赞成:“好耶!完美!” 拍了一上午照,她早已饥肠辘辘。 美味的食物端上来,程酒酒当即十指大动。她大快朵颐的样子衬得一旁的童岸不止气色差,胃口更差。 程少颐见状,鲜有地主动将餐盘推向她:“多吃点。” 童岸虽接受了他的好意,却只干巴巴地说了句“谢谢”。 她知道,自己理应表现得更开心一些,不应该如此死气沉沉,败坏他们的兴致。但无奈,她这一整天份粉饰太平的力气,已经提前用光了。 现在的她完全没有心情,再去讨好迎合任何人。 酒足饭饱,程酒酒突然来了兴致:“今天拍了这么多照片,我才想起来,竟然没有帮你们拍合照。干脆现在给你们拍一张吧?来,哥,嫂子,靠近一些!” 童岸听罢一怔,心生犹豫……现在的她,真能笑得出来吗? 不及她开口,程少颐已一口回绝道:“不必了,我不喜欢拍照。” 程酒酒端着相机,气鼓鼓地瞪他:“不解风情!你不喜欢归你不喜欢,嫂子喜不喜欢,可不由你说了算!” “抱歉,我也不想拍。”童岸第一次露出了疲惫的神情,“昨晚我没睡好,人有点浮肿,拍照不好看……还是下次吧。” 这解释还算合理。 程少颐看着她,没接话。 程酒酒看了看程少颐,又看了看童岸,懂事地收起了相机:“那好吧,反正还有好几天假期,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拍。别看我几乎不拍人像,认真拍起来,可是很美的。当然啦,嫂子本人就很美……” “我去抽支烟。”程少颐突然打断道。 在程酒酒诧异的眼神中,程少颐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酒酒托腮,抿了一小口葡萄酒,不可置信地摇头:“天呐,我哥竟然要抽烟了?想当年,我背着他和叶家两兄弟学抽烟,他可是直接走过来把我的烟打掉了,还狠狠骂了他们一顿……看来我我哥这几年,变化挺大。” 童岸扯起嘴角,干巴巴地附和道:“是啊,人总会变的嘛。” 说罢,她连忙低下头,假装专心切盘中的食物。 没错,她撒谎了。 这几年,程少颐从没有在她面前抽过烟。 他这样自律的人,凡是可能伤害自己的事,绝不会明知故犯。 为什么要撒如此拙劣的谎?童岸苦笑,如果仅仅是不想在程酒酒的镜头中和她摆出亲密的造型,他大可以不必这样—— 她能够理解的。 这五年里,比现在尴尬的场面难道还少吗?她不统统都理解了? 到家已是傍晚。 童岸刚进门,就想起了白天没来得及洗的餐具。 她原本就打算回来再洗,哪晓得一天下来,心情会这样糟糕。 酒酒也记起了这回事,一拍脑门,抢先一步冲向餐厅:“哥、嫂子,你去休息吧,我把早上用过的餐具洗一洗。” “不要!”童岸突然高声制止道。 她突兀的声音不仅吓得程酒酒停住了脚步,更让程少颐也为之回头:“你怎么了?” “没什么……”这一次,她尽管放低了声音,态度却依然坚决,“我来洗吧,你不用帮我。” “可嫂子你也很累啊……” “没关系!”意识到自己再度拔高了音调,童岸难得蹙了蹙眉头,几乎是恳求,“拜托了,让我自己来吧。” “……好。” 酒酒识趣地退到一边。 童岸快步走向餐厅,将桌上的碗碟收好,端起厨房,顺手关上了门。 世界终于清静了。 程少颐看了一眼紧闭的厨房门,什么也没说,上楼回卧室了。 程酒酒虽然感觉到气氛不对,但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大明白。思来想去,决定先回房间整理照片。 厨房里,童岸一边往杯子里倒洗洁精,一边尝试着深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 还好,程酒酒不会做饭,她才能暂时拥有这么一个完完整整属于她的空间,让她得以喘息。 否则,她也不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平复好情绪,童岸擦干手,关灯上楼。 途中经过程酒酒的房间,见她房门紧闭着,不知为何,她略略舒了口气—— 看来,今天不用再努力陪笑了。 虽然她一点也不讨厌她,但要她一天二十四小时保持平常心……实在太过强人所难。 来到卧室门口,童岸迟疑片刻,才推开门。 又到了与程少颐独处的时间,但今天的她实在没有把握,程少颐会以何种态度对待自己。 是冷漠?还是冷漠? 她已经很累了,累到没有精力再去计较,是否会再被他多伤害一次。 然而令童岸诧异的是,程少颐竟然一脸温柔地在等她。 温柔? 童岸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眼花。 确认那是温柔的表情无误后,童岸长久的沉默了。 “对不起,早上是我失约了,没能及时赶去接你,你生气也是应该的。要不,你骂骂我?就像平时那样。” 这大概是这一整天里,程少颐对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她站在那里,一时间哭笑不得,只觉得讽刺。 如果放在平时,程少颐都破天荒地拉下面子主动向自己道歉了,她必定不忍心再生气。酸楚也好,委屈也罢,顺手揉成一团,便能洒脱地抛诸脑后。 然而今天,原谅她做不到。 或许是长久以来的负面情绪终于累积到了濒临爆发的时候,她明明努力酝酿好了向他撒娇的可爱台词,但最后吐出来的,却不是她想好的漂亮话。 “不用了,我困了……明天还要早起回酒庄。” 熟悉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具与她一模一样的躯壳,却不是她。 程少颐和她都愣住了。 恋爱五年,这是童岸第一次主动发起冷战。 清早离开前,她甚至没有和程少颐打一声招呼。要是唐婉知道,肯定会毫不吝啬地对她竖起大拇指:“我的傻妞,总算出息了!” 但事实上,童岸并没有感到快乐。 她对吵架这回事缺乏经验,更不确定这到底算不算吵架。关于和程少颐的龃龉,她既不好意思开口向酒庄的同事请教,也不敢去唐婉那里讨骂……思来想去,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距离今年预计的葡萄采收日只剩不到一个月了,最近童岸往葡萄园跑得愈发频繁。 许多人对酿酒师的工作并不了解,只直觉地以为,能成天与美酒打交道,生活必定充满诗意和美感。但美妙的头衔落到实处,总少不了琐碎。葡萄皮是厚了还是薄了?果肉的甜度适度与否?葡萄籽是不是太涩了?这些都是酿酒师需要操心的。 一年四季,童岸最喜欢波尔多的秋天,阳光充沛,不冷不热,是真正沉甸甸的、属于丰收的季节,散发着时间沉淀后的迷人香气。 午餐时,庄主提到傍晚酒庄会有贵客到访,让餐厅的负责人稍后将宴客的菜单送给他过目。 这几年欧洲经济不算景气,酒庄主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中国市场,据说这次来访的新婚夫妇便是一对中国人,男方家中经营酒店。 “看来庄主很想打通那家酒店的供货渠道呢。” “庄主也很辛苦啊,我们酒庄去年的营业额比往年少了20%吧,今年就看The darling的市场反馈如何了……” 宴客不在她的工作范畴,童岸收好餐盘,起身,准备再去一趟葡萄园。 “Lucile,等等!” Lucile是她在这里的名字。 童岸回过头,发现是庄主克里斯先生在叫她。 她微笑着走过去:“庄主,是有什么工作交代我去做吗?” “园里葡萄几时可摘?” “和往年相差不大,具体日子得等过些天,才能确定。” “好。还有件事,晚些你陪我一起宴客吧。” “我?”童岸诧异,这还是庄主第一次向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忘了么,整个酒庄,就你一个中国人啊。”老庄主慈爱地笑了。 童岸恍然大悟,点头:“我知道了。” 当傍晚的霞光洒向纪龙德河的左岸,传说中的贵客终于到了。 穿了件花哨衬衫的叶慎安远远朝这边走来,一眼望去,二世祖范儿十足。与他相比,他太太林粤哪怕穿着度假款式的连衣裙,戴着时下最流行的草编字母帽,举手投足却仍透着一股子干练。 “路途遥远,辛苦了。” “克里斯先生客气了,是我们打扰您了才对。” 庄主和叶氏夫妇皆英文流利,这趟随行童岸连翻译都不必做,只需跟在庄主身后,像只乖巧的小尾巴。 叶慎安颇好奇地打量了她一会儿,问庄主:“酒庄原来有华裔员工?” 他误将童岸当成法国移民。 庄主笑着否认:“Lucile可是地道的中国人,这次想要推荐给二位的The darling,就出自她手。” 听罢庄主的介绍,林粤这慢悠悠地才将目光投向童岸。 被她犀利的眼神一看,童岸不好意思了:“两位旅途幸苦了,我是Lucile。” 林粤欣然一笑,调侃道:“果然是我们祖国的姑娘,这么容易就害羞了。” 一行人谈笑风生,走向酒庄的餐厅。 厨房早已就绪,开胃酒、头盘、法式清汤……服务员依次端上今夜的菜品,佐以侍酒师为大家斟上的美酒,这一餐温馨却不失隆重。 主菜呈上后,侍酒师打开了一瓶The darling。 这还是酒庄第一次邀请真正的客人尝试这款酒,童岸除了兴奋,更多是紧张。 “……怎么样?”她小心翼翼地望着叶氏夫妇。 叶慎安摊手笑道:“你得问她,我是外行。” 和林粤结婚后,酒店内但凡涉及酒类的决策,都改由林粤定夺。 作为酒业千金,林粤是内行中的内行。 “入口酸度不错,单宁强劲,有颗粒感,回味有黑醋栗的香味……不过,和The darling相比,这酒似乎不够甜蜜,怎么会为它取这样一个名字?” “Chérie——其实我最初想要用的,是这个法语名字。但考虑它会面向国内市场,就改为了英语中更为通俗的The darling。黑醋栗的果实容易令人联想到酸涩之感,对我来说,爱人不仅是甜蜜的,也是酸涩的。” “听上去蛮有意思。好的名字的确能带动酒的销量,这一点我深有感受。”林粤莞尔,偏头看着叶慎安,“老公,我看这里的酒还不错,反正接下来我们也没有安排,不如在这里多住几天?” 花蝴蝶似的英俊男人正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眺望着庭院中漆黑的树影,似在想起什么心事,心不在焉地应道:“可以啊,你开心就好。” 一起吃过晚餐,克里斯便起身告辞了。 生意固然重要,也不必操之过急。 一同离开的还有童岸,忙碌了一整天,也到了她休息的时间。 从餐厅回住处需要经过一段长长的露天回廊,漫天星光从枝枝蔓蔓的花架罅隙中漏下来,犹如被剪碎的银色绸缎,泛着盈盈的微光。 忽然,手机响了。 童岸顺手接了起来。 “我正在来你酒庄的路上,还有十分钟到。” 是程少颐的声音。 童岸把手机从耳边拿到眼前仔细端详了好几遍,再三确认是他无误后,反倒词穷了。 程少颐为什么会来这里? 自她被聘来这家小酒庄工作,程少颐可是一次都没来看过她。当然,她也没有要求过。 她甚至还为他找了很多理由,什么工作忙啦,路途远啦,他没有这根筋啦……但她明白的,这全都是借口,她害怕的无非是就算她开了口,他也不会来。 不如不提。 这些年来,那些卑微幽暗的小情绪,她早能够自行消化得很好。 那今天太阳怎么会打西边出来? 难道……难道程少颐是突然开了窍,专程来向自己求和的? 只可惜这样的念头一闪即逝,童岸苦笑着摇头,早些天,或许她还会沾沾自喜地这样以为吧。但最近被打击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她再也不敢盲目的开心。 乐极生悲的惨事,她经历的还不够多么。 童岸稳了稳情绪,沉声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去酒庄门外等你。” 黑色的轿车自夜色中驶来,最后在酒庄外的露天停车场停下了。 是程酒酒先下车,手中还抱着一只精致的蛋糕盒:“嫂子,我们来看你啦!我给你带了巴黎最好吃的蛋糕噢!” 童岸盯着那只盒子微微出神,然后笑了:“辛苦你了。” 原来如此。 原来是因为酒酒要来,他才会心甘情愿地陪她过来。 还好,还好这一次,她没有自作多情地想太多。 就不会太难过。 但和程少颐的冷战,却不能再继续了。 在程酒酒面前,童岸永远也不可能做到与程少颐撕破脸拉扯,那无异于狠狠打自己的脸。 她微笑着走过去,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一脸幸福地挽起程少颐的手臂,柔声说:“少颐,我们一起去餐厅吃蛋糕吧。” 夜阑静寂,偶有风拂过。 厨师和侍酒师都离开了,林粤为自己斟上半杯红酒,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眼前的男人:“老公,刚才你在想什么呢?” “想你。” “噢,这样吗?”林粤不动声色地朝他眨了眨眼睛,“那还真是受宠若惊啊。毕竟,想要不被你讨厌,已经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了。” 四目短暂相交,叶慎安抱着手臂,吊儿郎当地笑了:“我为什么要讨厌自己的老婆?” 不及林粤答话,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一齐转头,便看见走在最前头的程酒酒。 摇曳的烛光映照着叶慎安略显苍白却精致的面庞……所有人都愣住了。 “嗨,二哥、二嫂,真巧啊……”程酒酒朝他们挥了挥手。 一时间,竟没有人答话。 诡谲的气氛逐渐蔓延开,令人窒息。 童岸尴尬地看向程少颐,发现他神情虽镇定,眼中却似有暗流汹涌。 原本还一头雾水的她顿时领悟—— 这四个人之间,一定曾发生过什么。 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童岸失落地垂下头,望着自己的鞋子发呆。 这两天,她越发强烈地感受到自己是个局外人的事实。不论和程少颐在一起多久,她永远、永远都无法真正触及他的内心。 情何以堪。 正犹豫着要不要避开,她挽着他的手忽地被程少颐捏紧:“慎安、小粤,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童岸。” 林粤脸上渐渐浮起了一丝略带惊诧的笑意:“Lucile竟然是你的女朋友?这世界还真小啊……刚好,我很喜欢你女朋友酿的酒,要不,大家一起喝一杯?” “好啊。”程酒酒抢白道。 不多一会儿,叶慎安已绅士地为三人布好了座椅。 窗外星光璀璨,真正的夜,才刚刚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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