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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庭川垂下眼,唇边溢出一声轻笑。 “温凝,你是为了公司来的吗?” 这是顾庭川能想到的,她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最合理的理由。 听到这话的温凝,泪眼中却浮现出惊愕,她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似乎觉得面前的人不是她认识的顾庭川。 随后,她又焦急上前,从大门繁复的雕花空隙中伸出手,试图拉住顾庭川的衣角。 可顾庭川只是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手。 “庭川,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之前做了很多错事,我以后都不会再犯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回到我身边,再给我一次机会?” 温凝眉心颤动,破碎的声音中带着祈求。 “呵……” 顾庭川唇边荡开一丝笑意,却像是宣判了她的死刑。 “温凝,我给过你那么多机会,可你却选择一直欺骗我。” “如果你能在不爱时,跟我坦荡分开,我们现在,也不会这么难堪。” 淡漠的神情,在温凝眼中逐渐模糊。 她摇着头,强忍着胸腔中传来的一阵阵钝痛,为自己辩解。 “不是的,不是的……” “庭川我爱你……我爱你啊,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 “是吗?” 顾庭川轻轻地一句反问,却带着浓浓的讽刺。 他微微抬起下巴,看向温凝,此刻才真正觉得,自己之前,当真看错了她。 他说:“温凝,你的爱可真廉价啊。” 你的爱,真廉价啊。 一边爱我,一边出轨。 他眼中似乎能冷得掉出冰碴,温凝被他的目光刺伤,颤抖着收回手。 “庭川,我们在一起九年……你难道都不觉得遗憾吗?” 九年的时光,似乎是她最后能用来留住顾庭川的东西。 可顾庭川唇边依旧挂着清浅的笑。 “温凝,背叛的人是你,你都不遗憾,我为什么会遗憾呢?” “更何况,我们在一起九年,我就要为你赔上我的一生吗?” “我们志同道合,心系彼此,所以我们走到了一起,这一切变了,我们也该分开走了。” 温凝还想说什么,却被顾庭川的话直接打断。 “你能找来这里,离婚协议书恐怕还没有签字吧,我希望你能尽快签字,还我们彼此自由。” “轰隆——” 雷声一滚,满天的乌云就聚了过来, 顾庭川仰起头,看着黑沉的天空,恍惚中觉得这样的景象无比熟悉。 “啪嗒” 冰冷的雨滴落在温凝眼下,顺着脸颊滚落。 她伸出手指,轻轻抹掉眼底的雨滴。 “温凝,下雨了。” 温凝,下雨了。 顾庭川的背影在她的世界中消失,大雨倾盆而下。 温凝听见雷声风雨声,她耳边回荡的,始终只有顾庭川那句呢喃。 温凝,下雨了。 她恍然跪倒在雨幕中,任由雨水砸在身上,打湿她的衣裳和心脏。 雨水肆意冲刷着她的脸庞,与泪水交织滚下。 这句话,曾经的顾庭川,对她说过无数次。 第22章 温凝的膝盖深深陷入湿冷的泥泞之中,每一次呼吸都带起内心深处更深的痛苦。 心如刀割,痛彻心扉。 不过如此。 周围的一切都被雨声淹没,她仿佛又回到了,九年之前—— 蹭完计算机系的课,教学楼外是瓢泼大雨。 温凝站在门口,踌躇着,不知道自己是该直接冲进雨里,还是站在那,等雨停下。 她的上衣口袋里插着耳机线,微低着头,碎发散在额前,看起来很孤独、很高冷。 身后有一双温暖的手拍上她的肩膀。 她回过头,整个人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温柔的海洋。 她听到他说:“温凝,下雨了,要一起走吗?” 那天的雨很大,伞很小,她走进去,却没有一个人淋湿。 后来,他们一起度过一个又一个雨季。 外婆坟前,顾庭川抬头望向天空,他说:“温凝,下雨了。” 那时的她,能和他拥抱在一起。 “庭川,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会永远陪着你。” 后来,她们共同经历了一次又一次风雨。 直到她失去孩子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他的手覆在她已然凹下的小腹上,眼眶微红。 窗外雷声滚滚,闪电在半空中炸开一道道光。 他把她赶出了病房,赶出了医院。 她在雨中,三跪九叩上山,只为漫天神佛能保佑自己的妻子。 天亮时,她回到他身边,手上提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后来,这句话就变成了一声声叮嘱。 变成了每一个他等待她回家时的担忧。 她回家的次数变得那么少,少到,只有天亮时才能见到。 渐渐地,这些话也少了,他不再说给她听。 而现在,这句话,却成了永诀的讯号。 温凝被一个人留在雨里。 明明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明明分开会痛彻心扉,明明她的爱不是假装,明明不可割舍,可她还是选择了背叛。 选择了,自以为天衣无缝地隐瞒。 雨幕中,温凝缓缓抬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疼痛带来的片刻清醒并没有让她停下,反而自虐似的继续挥动手臂。 唇角渗出的血迹被雨水冲散。 她身形摇晃,轰然倒进雨中。 另一边。 顾庭川靠在窗边,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沉着眼,嘴角微微向下。 方忆看着他,没说话,只是把一杯热牛奶放在他手边。 顾庭川双手捧起,温热的触感透过掌心传递到冰冷的身躯,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看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他缓缓开口:“方忆,我这一生好像一直都在失去。” “失去父母,失去外婆,失去孩子,也失去……爱人。” “如果……我真的是一本小说中的男主角,那这位作者该有多么的讨厌我,才会这样狠心设计,夺走我的一切。” 方忆坐在他身边,轻轻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 “庭川,你还有梦想,有朋友,还有自由,我们无法一直拥有一样东西,但我们可以一直拥有。” “不会有人一直陪在你身边,但总会有人陪在你身边。” “更何况,如果是我这样,就必须得失去一切,才能换来想要的自由。” 第23章 温凝再次睁开眼,是在医院。 昨晚,她昏倒在疗养院门口,是巡夜的安保人员发现了她,把她送到医院的。 呼吸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她皱着眉,看清自己的处境之后,挣扎着坐起身,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 医护人员尝试跟她交流,她却恍若未闻,捂着还在冒血的针孔,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医院。 雨后的太阳,温暖刺目。 照得她一阵恍惚,她用力甩甩头,试图让自己头脑清醒,可虚弱的身体还是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她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急匆匆地回到了疗养院。 疗养院。 “我想在疗养院办理入住。” 温凝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将自己的身份证明推到疗养院负责人面前。 负责人皱着眉,并没有去看那些信息,而是对着她遗憾摊手。 “抱歉,女士,我不能答应您的请求,我们的疗养院没有空余房间能为您提供入住。” “而且,据我所知,您最初并没有在疗养院办理入住的想法,这里是给人提供精神或者身体疗愈的地方,如果要解决问题,建议您采取其她方法。” “另外,请不要在门口长时间逗留,这会让我们感到很困扰。” 负责人的拒绝不留情面。 温凝低垂着头,缓缓走出负责人的办公室。 遇到艾娃的时候,她正加快步伐,想不知不觉地从温凝身边绕过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温凝还是眼尖地看到了他。 “艾娃小姐,请等一下!” 艾娃抱着一箱要送给住户们的物品,走得更快了。 但温凝还是小跑着上前,拦住了她。 艾娃警惕地俯视着眼前这个东方女人,询问:“女士,你要做什么?” 温凝手掌向下,尽量表现出自己的友善。 “抱歉,我只是想请你把我的号码带给庭川,告诉他,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他,如果他想见我,可以给我打电话。” 说完,她落寞地垂下眼睛,苦笑了两声。 “我们的离婚手续还没有办,有些事,总要彻底解决清楚。” 艾娃将信将疑,但还是从她手里接过名片,匆匆离去。 离开疗养院时,温凝回望昨晚顾庭川离开的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哀恸的决然。 “庭川,再见我一面吧。” …… “她就说了这些?” 方忆拿着温凝给艾娃的名片,看了又看,还是皱着眉头觉得不可思议。 艾娃点点头,交代完事情的原委,把给顾庭川和方忆的物品留下,就离开去送下一家了。 顾庭川接过名片,溢出一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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