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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汴溟嗯了一声，随即在桌边坐了下来。

这几日他一直在追查李虎离奇暴毙一事，却始终毫无头绪，一想到苏雏霞身上还背着这样一桩官司，心内便有些郁卒。

楚含烟觑着他的神色，夹了一筷子菜递到陆汴溟的碗里，温柔道。

“宋妹妹定然是无辜的，汴溟哥哥不必太着急，可别熬坏了自己的身体。”

顿了顿，她又迟疑着开口：“宋妹妹花容月貌，性格又温婉柔顺，烟儿很是喜欢她呢。不知能不能让她长留东宫，和烟儿作伴呢？”

楚含烟此言，不过是试探陆汴溟是否有纳苏雏霞为妃罢了。

闻言，陆汴溟的手一顿。

当日他以为苏雏霞身故，出于对楚含烟父母的感恩，他才同意让楚含烟成为太子妃。

可眼下苏雏霞既然还活着，那便是他心中唯一的正妻人选。

难道要失信于楚含烟吗？

陆汴溟慢慢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方慢条斯理道。

“宋姑娘待字闺中，这话以后别再说了，免得毁了人家的清誉。”

哪怕楚含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妹妹，他暂时也不能将苏雏霞的真实身份告诉她。

“烟儿失言了。”

楚含烟歉意地浅笑了一下，桌下的手却狠狠拧在了一起——时至今日，陆汴溟还是不想和她说实话！

这时，一名宫女形色匆匆地跑了进来，惊慌道。

“太子殿下，宋姑娘突发急症，流血不止！”

第三十六章

陆汴溟眉梢一抖，随即扔下筷子，疾步朝偏殿跑去。

楚含烟和春意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到了偏殿，就见送饭的宫女跪在地上，眼神里满是恐惧。

窗户大开，饭菜在地上散落一地。

“让开！”陆汴溟来不及等人拆开门上的封条，直接一脚将门踢开了，看清里面的情形，顿时肠子都要搅在一起。

苏雏霞捂着腹部蜷缩在地上，一大片血迹在她身下洇开。

“宣御医！”

陆汴溟抱起苏雏霞将她放在床上，扯着袖子给她拭去额上的汗珠。

看着她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似是血管里被人洒进一把牛毛细的钢针，扎得他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别怕，御医马上就来了，别怕。”陆汴溟的声音不自觉地发着抖。

苏雏霞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方才，她趁没人注意，狠狠把肚子磕在了床头上。

果然只觉有温热的液体流出，随即剧痛就潮水般袭来。

苏雏霞狠狠咬着唇不发出声音，谁知还是被前来送饭的宫女撞了个正着。

御医提着小药箱跑得飞快，一见到陆汴溟就跪下行礼。

“都什么时候了，就不用这些虚礼了，还请御医过来看看，宋姑娘这是为何？”

他将苏雏霞的手腕拉出来。

苏雏霞却在剧痛中依旧挣扎起来——御医一探脉那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我没事，放开我！”

陆汴溟此时却没有依着她，强横无比地牢牢按在她的手腕上，不准她闪躲。

御医连忙站起，拿着帕子隔在苏雏霞的手腕上，按住了脉。

下一刻，他的眉梢颤了颤，脸色凝重起来。

苏雏霞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御医打量了一下一脸忧色的陆汴溟，再看他把苏雏霞半揽在怀中的动作，哪里还不明白？这位宋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必然就是太子殿下的了。

若是在民间，还未出嫁便暗结珠胎，说不得就要沉塘了。

只是皇宫里藏污纳垢的太多，御医在宫中沉浮数十年，什么丑事没见过？

不过看太子殿下对这位宋姑娘的重视，还是要小心一点的。

御医朝旁边的宫女看了几眼，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陆汴溟会意，沉声道：“你们都出去吧。”

楚含烟一看那一滩血，多少明白了些什么。她本想听听苏雏霞的孩子是否保住的消息，但陆汴溟一发话，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御医，宋姑娘究竟如何了？”

说完后，他敏锐地察觉到怀中的身体陡然一僵，不由得有些疑虑。

但下一刻，御医就解开了他的疑惑。

“回殿下的话，宋姑娘，她这是滑胎之象。”

苏雏霞心知大势将去，恨恨地闭上了眼睛。

陆汴溟先是一愣，随即惊喜得几乎有点语无伦次，他盯着苏雏霞，热切地道。

“你、你有喜了？”

说完后又立马反应过来，转向御医，急急道：“滑胎之象？那孩子是否能保住？”

御医额上的汗珠一层层地沁出，他不敢去看陆汴溟的视线，颤颤巍巍地道。

“宋姑娘出血太多，怕是，怕是……”

陆汴溟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方才的惊喜瞬间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疼痛。

这是他和苏雏霞的孩子。

但眼下不是伤心这个的时候，陆汴溟将苏雏霞更加抱紧了一些，竭力压下嘴中的苦涩。

“御医先去开药给宋姑娘止血，另外再开几个温补的方子，务必要将她的身子调养好。”

御医忙不迭地应声，飞一般地提着药箱跑了。

陆汴溟轻轻将苏雏霞放回枕上，努力提了提嘴角，故作轻松地道。

“没事玥儿，你没事就好，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想来是苏雏霞最近几遭变故，心思郁结，才导致滑胎的。

谁知苏雏霞缓缓将他推开，虚弱地摇了摇头，轻轻道。

“不，我们永远都不会有孩子的。”

第三十七章

陆汴溟怔楞了一瞬，随即明白了什么似的，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轻得一阵微风都能吹跑。

苏雏霞便又轻轻重复了一次：“我说，我们永远都不会有孩子的。”

陆汴溟眼里满是痛色，嘴唇都不可抑制地轻轻颤抖起来。

“所以、所以你是故意的？”

苏雏霞长发汗湿，黏在她没有血色的脸颊上，更衬得她整个人羸弱得像是只剩一口气。

她压抑住入骨刺痛，盯着陆汴溟的眼睛，恶意地笑了起来。

“陆汴溟，血亲死去的滋味，哪能我一个人尝尽呢？”

那一瞬，陆汴溟只觉得似是有数万把利刃，齐齐捅在他的心脏上，将他的心脏彻底搅成了泥。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耳边嗡鸣不止，眼前血红一片。

苏雏霞恨他，他是知道的。

但他总觉得时日还长，等一切真相浮出水面，苏雏霞就能明白他的苦衷和真心。

只是没想到，苏雏霞会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不惜伤害她自己的身体，也要报复他。

“玥儿，你就如此恨我……”

陆汴溟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是他第一次知道，痛彻心扉的滋味。

苏雏霞偏着头，看着陆汴溟的手不断砸在床上的手，热意终于还是涌了上来。

纵然伤到了陆汴溟，可自己又何尝没有被伤得彻底呢？

那也是她的孩子，焉能不痛。

正两相无言时，御医已经端着药走了进来。

在宫里混成人精的御医好像没看到陆汴溟还未擦干的泪痕，小心地把药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道。

“姑娘，快饮下吧，片刻便能止血了。”

苏雏霞轻轻把头转到一边。

这场伤人伤己的复仇，她是真的累了。

陆汴溟将她的下巴掰正，眼里血痕还未褪去，看起来有些可怖。

“要么你把药喝了，要么我把谢景辞一家都杀了，你知道我能做出来的。”

玥儿，哪怕你已经恨我入骨，我也还是放不开你。

所以，不要怪我不择手段。

苏雏霞猛地睁开眼睛，眸光里的生机慢慢被恨意点燃。

“陆汴溟，你还是人吗！”

陆汴溟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方才的悲恸好似只是苏雏霞的错觉。

“我说过了，谢景辞的命握在你的手里，想让他死的话，你便尽管任性。”

苏雏霞死死地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挣扎着起身，端起药一饮而尽。

陆汴溟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以后的每一碗药，我都会盯着你喝。”

说完后，陆汴溟又转向一旁恨不得缩到墙角里的御医，沉声道。

“今日之事若传到他人的耳朵里，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御医连忙作揖，心惊胆战地道：“微臣绝不敢乱说。”

陆汴溟轻轻点了下头，侧眸看了一眼喝完药就闭上眼睛的苏雏霞，压下心中闷痛，径直走了出去。

在正殿门口站了一会，陆汴溟唤来内侍，吩咐道。

“去准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