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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的大奔趁夜离开。在高速上走了五个多小时后段鸿醒来了，懵懵懂懂地问十一，怎么这么仓促就走了，跟逃难似的，他酒还没喝够呢。

十一戴着墨镜，没搭理他。

可段鸿看到十一的眼泪就顺着镜片往下掉，她擦也没擦。

段鸿倒头继续睡，只当什么也没看见。可他心里清醒地冒出一个念头，或许他不该结这个婚，不该织这个网的。

第四章 尊严才是奢侈品

段鸿打来电话的时候，十一正在苗晨的舞蹈工作室跳舞，手机在椅子上震了很久她也不知道。

苗晨看中了尚飞春款的限量版板鞋，问十一那里有没有，没等十一回复，她又说现在二级市场已经炒到大几千了，如果能弄到的话她愿意翻倍，出一万五。

十一想也没想：“有啊，你在哪呢，我给你送去。”

尚飞很少做板鞋，今年春天跟国外一家以做板鞋闻名的品牌联名出了限量款，一方面拓宽一下品牌知名度，一方面也算是为了新市场探一探路。板鞋以草绿色为主，配上米杏色的鞋底和鞋带，清新又稚嫩，起了个名字叫【春之翼】，当时只发行了 100 双，并且给每双鞋都打上了编号。

十一这双鞋是 29 号，是段鸿送她的，在十一刚过去不久的 29 岁生日那天。

段鸿不是个小气的人，不，可以说是非常大方了。这一年来十一收到他大大小小十几个礼物了，都是明码标价的高档货，遇到什么买什么，赶上个节日就送，很少费脑子和时间。

不过段鸿送东西的方式跟正常人不一样，十一经常觉得，他的目的是花钱让人恨他，而不是感激他。也就自己这种爱钱比爱面子多得多的人，才能消受得起。

比如他们第二次约会，见面前十一特意从网红店买了一套粉色小香风套装，想打造一个有点品位的娇妻形象，却发现平时那些帆布包都配不上了，就从高仿店买了个假的香奈儿。虽是高仿，但价格不便宜，她觉得足够以假乱真了。

那天他们去逛了后海，吃了饭划了船，十一还在酒吧里一展歌喉给他唱了首歌，她觉得自己表现得很完美，直到最后段鸿开车带她来到商场，直接进了香奈儿专柜。

柜员似乎认识段鸿，问他这次买什么，段鸿指了指十一身上的包：“就这款，现在有货吗？”

柜员低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十一想去捂住包已经来不及了，她后来才知道这个所谓的高仿连 logo 都做歪了，有点见识的人一眼就看见了。所以这一整天，段鸿就看着自己背着假包洋洋得意，真够丢人的。

更丢人的还在后面。柜员还想给客人保留一丝体面，说有同款，要哪个颜色。段鸿问都没问十一，说：“就这个，黑色的。”

柜员还在挣扎：“是送给这位小姐吗？这位小姐已经有黑色的了，要不要考虑一下白色呢？我们这款白色上身也非常好看的。”

段鸿打断她：“你看不出来吗，她这个是假的。”

说完，段鸿还特意转头，盯着十一看。

十一堆起一个标准的假笑，无处安放的眼神往下瞟，然后灵机一动轻轻拉了一下段鸿的袖子，用娇羞的声音说：“哎呀，真是的。”

她只能这样佯装示弱搪塞过去，但心里已经礼貌问候段鸿祖宗十八代了。

最后黑的白的两个颜色十一都要了，脸都丢光了，她不能跟钱过不去。

她捧着两个真正的香奈儿回到出租房，打开后使劲闻了闻，果然是香的。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奢侈品，而且是属于自己的，哪怕得到的过程尊严尽损，她还是紧紧抱在怀里连睡觉都不撒手，像是抱着小时候缺失却无比渴望的洋娃娃一般。

从很早起十一就明白，尊严才是奢侈品，并不是人生的刚需，她要不起。

那天晚上段鸿还发了一个欠扁的信息：“今天开心吗？”

十一秒回：“超开心的。”

过了很久，段鸿回复了一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十一毫不在意。

从那之后每次段鸿送礼物都是漫不经心的。像是“买鞋时他们硬推给我的丝巾”，“同事买多了一个包匀给我了”，“圣诞节国外有折扣”，“积分再不用年后就过期了”，甚至是“客户送我的我用不上总不能当垃圾扔了吧”。十一通通接受，从不嫌弃，热情反馈，甚至献出相应的情绪价值来表达感恩。

但 29 岁这个生日礼物有点不一样。

十一知道段鸿一定会送自己生日礼物，多半又是哪个品牌的应季新款，她的期待并不高。那天段鸿说他早下班，回来接十一去吃饭，进屋的时候十一就看到他拎着一个礼盒。果不其然他直接递给十一，冷淡地说：“礼物。”

十一先是小步扑过去，搂着段鸿的脖子在脸上亲了一口，然后雀跃地接过来，打开，看到了一双很小清新的尚飞板鞋。说实话，那双鞋当时的定价并不高，又是段鸿自己公司的新款，算不上多贵重的礼物，甚至有点敷衍了。十一一时间愣在那里，组织了半天语言，也不知如何准确地表达感激。

段鸿瘫在沙发上，带着点狡黠，说：“看一下侧面。”

十一看了一下，鞋的侧面做出一个突出的字体编号，29，她立刻明白了用意。

段鸿得意地笑着：“他们好多人都抢这个数字，但谁也没抢过老子，哈哈。”

十一意外地看着段鸿，他很少露出这样的笑容，爽朗又天真，还带着点狡猾幼稚，笑起来露出一整排大白牙，像个没心没肺的男学生。十一有点不敢去相信，他的得意是因为给自己争取到了同龄的编号鞋吗？

不过那种悸动转瞬即逝，十一再看那双鞋时想的是，再过一段时间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当苗晨从十一手里接过那双鞋时，首先看了看侧面的编号，然后说：“29？姐姐为什么留了个 29 啊？”

十一有片刻的出神，她脑中突然闪现出生日那天段鸿没心没肺的得意模样，心里难得的涌上来一股不舍。她结结巴巴的，想回答苗晨的问题，可脑子想的确实另外一件事，费了半天劲她才慢慢捋顺自己的想法。

她想把鞋要回来，她不想卖了。

苗晨已经穿上了鞋，在舞蹈室里转悠几圈，做了几个街舞动作，又用手机拍了段小视频。十一就坐在旁边看着她，盘算着等她玩够了就把鞋要回来，钱退给她，实在不行就跟她说实话，她会理解的。

可突兀地，苗晨又脆又甜地说：“姐姐，你周四那天有时间吗？”

“有的啊，怎么了？”

“我妈，想认识你。”

十一感觉背部一僵：“你妈？”

苗晨抱歉地笑了下：“忘了跟你介绍了，我妈是……”

“我知道！”十一抢着说，而后又觉得失态了，“上次你在店里说过的。”

“哦。”苗晨嘟了一下嘴，“哎呀，也没有别的，就是我在家提过我和尚飞陈总的太太是朋友，她就说能不能认识一下。我也只是问问啊，你要是不想也没关系，她那人也挺莫名其妙的。”

“可以，我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