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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aohua 2024-07-25 08:5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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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分钟后,焦魁、贾鸣钻进一座无人居住的两层小洋楼,楼上楼下翻个遍,还是没有找到半点江世旺隐匿的钱财。
  焦魁很是气恼,瘫坐在宽大的牛皮沙发上,点燃一支金砖,贪婪地猛吸几口,低声骂道,狗日的江世旺,贪了汉奸那么多好处,都他娘的藏哪儿去了?
  贾鸣说,是啊,藏、藏哪儿去了呢?
  焦魁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沉重,缓缓道,今天是四月二十五号,一个特别的日子。
  贾鸣不解地问,特别?
  焦魁说,你不知道,我有一个弟弟,今天是他的祭日。
  贾鸣愣了下,说,你弟弟、祭日?
  焦魁叹气道,那年他十三岁,长得面黄肌瘦,小小年纪却非常懂事,非常勤快。他和我最亲,一天到晚跟在我屁股后头,就像个小尾巴,夜里还非要跟我挤在一张破床上。那天我去镇上卖野三七,他惦记着家里农活要干,就没跟我去,悄悄对我说,能不能给我带颗水果糖回来。我心酸不已,满口答应了他。家里太穷,我弟弟长到十三岁,还没尝过水果糖是啥滋味,我一定要满足他这个可怜的愿望。
  贾鸣问,那天他吃到水、水果糖了吗?
  焦魁深深地吸了口烟,接着说,那天黄昏,我手里捏着两颗水果糖匆匆赶回家,心想弟弟一定会高兴坏的。万万没想到,我回家看到的不是弟弟的笑脸,而是他被几个寻开心的小日本炸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的身子。我丢下水果糖,惨叫一声,就晕死过去。
  贾鸣骂道,杀千刀的鬼、鬼子!
  焦魁热泪盈眶,愤然道,我弟弟才十三岁呀,就这样被日本人残害。我醒过来,操起菜刀就要去镇上找小鬼子拼命。乡亲们死死地拦住我,苦苦相劝,我才没去成。半月后,为了给弟弟报仇,为了打小鬼子,我离家当了兵,后来又投奔军统。
  贾鸣说,原来你还有这么一段往、往事啊。你过去可没少杀鬼子,已经替你弟弟报、报了血仇。
  焦魁说,小鬼子杀得再多,也难解我心头之恨。更让人看不惯的是,那些大官要员一个个贪得无厌,偷偷与日伪勾搭,还陷害抗日分子,我的心越来越凉,不敢再相信国民党,不敢再相信军统。因为心灰意冷,我才学那些贪官,学我的老师江世旺,大发国难财,一步步走到今天,再也回不了头。
  贾鸣善解人意地说,我能理、理解你,不贪白不贪。
  焦魁丢下烟蒂,说,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把你当心腹,信得过你,一再原谅你的头脑简单和所犯过错,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
  贾鸣笑道,大概是我命好,跟你特别有、有缘吧。
  焦魁感叹道,没错,我们是特别有缘,你和我弟弟同年,长得又很像。看到你,就像看到我弟弟还活着!
  贾鸣一下子惊呆了。
  焦魁眼里涌出泪水,激动地说,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亲弟弟,你知道吗?
  贾鸣感觉焦魁像是动了真情,便也红了眼眶,用比焦魁更动情的语气说,魁哥,你就是我的亲、亲哥!
  焦魁高兴地说,好,好!咱们是亲兄弟!在冰城,你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人。时间越来越少,你得帮我抓紧再抓紧,把江世旺藏匿的巨额财物都挖出来。
  贾鸣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拍着胸脯说,哥放心,我会竭尽全、全力。要不是江世旺太、太狡诈,早查清楚了。
  焦魁指点道,你得多动动脑子,多找几个包打听。
  贾鸣点着头说,明白,明白。
  焦魁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咱俩是亲兄弟,查出的财物,你也有份。
  贾鸣感激涕零地说,谢谢哥!就是替哥赴汤蹈、蹈火,弟也在、在所不辞!
  焦魁满意地说,好!我没看错你!
  这时,焦魁突然瞅见一个人影从黑魆魆的窗外一闪而过,大吃一惊,叫道,有情况!
  焦魁、贾鸣赶紧追出来,隐约看见一个瘦削的黑衣人敏捷地翻越院墙跑了出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焦魁狐疑地说,这家伙谁呀?也不知跟踪我们有多久。
  贾鸣说,看背影有、有点瘦,肩很窄,像是个女、女的。
  焦魁倒抽了一口凉气,自言自语道,师妹?
  贾鸣惊讶地说,杨、杨组长?她干吗要跟、跟踪你?难道还会怀、怀疑你这个师哥?
  焦魁冷哼一声说,我早说过,师妹不是省油的灯。
  李止安在床上迷糊了一个小时,又在那个被电棍打晕脑袋的噩梦中惊醒。他静静地躺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努力在记忆中再次反复搜寻关于孙连山的点滴往事,突然想到苏兰在光复前曾回家说过,孙连山经常在山东饭店雅间被众人簇拥着胡吃海喝。李止安脑子里电光石火般迸出一个念头,赶紧一跃而起。
  李止安将睡得迷迷糊糊的苏兰从床上叫起来。苏兰不满地抱怨道,正做美梦呢,你抽什么风啊。
  李止安说,记得在你爹出事前,你跟tຊ我嘀咕过好几次,说孙连山这个龟孙子又来饭店吃请了,又喝得东倒西歪。
  苏兰问,你问这干吗呀?
  李止安说,替你报仇啊。我睡不着,在琢磨怎么查找仇人孙连山。
  苏兰不解地说,找孙连山跟他在饭店吃请有啥关系?
  李止安说,你别问那么多,就告诉我,过去常请他吃喝的是些什么人?
  苏兰抿嘴回想着,说,请他吃饭喝酒的,无非是他的同僚和下属。
  李止安说,除了同僚和下属呢?记得你好像说过,还有一帮奸商……
  苏兰说,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还有奸商,像苍蝇一样围着他转,轮流做东请吃。当时听人说,这帮奸商请孙连山当保护伞,孙连山罩着他们。
  李止安按捺着兴奋问道,那几个奸商你认得吗?
  苏兰白了他一眼说,我哪认得。
  李止安不免有点失望,说,好了。我出去一趟。
  苏兰问,你想通过那些奸商查找孙连山?可不知道奸商姓甚名谁,怎么查?
  李止安拿上帽子、眼镜和围巾,边往外走边说,我会想办法。
  苏兰对李止安的背影叫道,真找到了孙连山,你第一时间告诉我。这个畜生,我恨不得千刀万剐!
  李止安戴着豆沙色的宽边毡帽和圆框眼镜,捂着围巾,在路灯昏黄、雾气笼罩的街头没走多远,就急急忙忙地钻进仁和巷深处那间租住房里,打起电话来。
  过了很久,拨了一遍又一遍,对方始终无人接听。李止安气恼地扣上话筒,匆匆离开。
  李止安心焦火燎地走出小巷,在黎明之前的大街上疾行时,焦魁、贾鸣正从附近江世旺一个私用仓库一无所获地钻出来,就像两只泄了气的皮球。他俩并不知道,那个瘦削的黑衣人又悄悄盯上了他俩。
  贾鸣看了看雾茫茫的四周,说,这地方离止安的家倒、倒很近。
  焦魁打了个哈欠说,人家止安正抱着苏妹子睡得鼾是鼾屁是屁的,咱们瞎忙活半夜,也该回去打个盹了。
  焦魁、贾鸣在街头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看见一名高个男子在街对面健步如飞。
  焦魁一愣,狐疑地说,看背影,真他娘的像止安!不过应该不是他。他不躺在苏妹子的热被窝里,这么早溜出来干什么?
  贾鸣说,就算不是止安,这个点在街、街头晃悠,还捂得那么严、严实,肯定不是小、小老百姓,说不定就是共、共党分子。
  焦魁略作思索,说,跟上去。
  贾鸣说,哥,算了吧,我累、累死了。管他是不是止安,是不是共、共产党,跟咱俩有、有啥关系,咱们只管闷声发、发、发大财。
  焦魁不耐烦地说,少啰唆,走!
  焦魁、贾鸣远远地尾随李止安而去。他俩并不知道,那个瘦削的黑衣人这时就躲在一旁街角的暗影里,不仅看见了那个捂着脸的男子,也看见他俩像两条尾巴一样粘在后头。
  李止安匆匆来到一处秘密联络点,这时关隐达刚刚合衣躺下,李止安的不邀而至让他很吃惊,也很恼火。他没想到李止安比他火气更大。李止安说,刚才怎么不接电话?
  关隐达说,我才从医院回来,老冯也不在。你有什么要紧事?
  李止安说,突然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打电话没人接,急死我了。
  关隐达问,什么线索?
  李止安讲了奸商的事。他说,这些人请孙连山吃喝是为了寻求庇护。孙连山与他们过从甚密,有很深的交情。
  关隐达说,你的意思是说,要是他没被抓住,很有可能躲进某个当时的奸商家里?
  李止安说,对,得扩大寻找范围。
  关隐达顿时兴奋起来,疲倦一扫而光,说,这条线索太及时了。我去问问曾二虎,摸清孙连山在光复前跟哪些奸商走得最近。
  关隐达告诉李止安,他看见两个在医院盯梢的人,根本不像军统冰城组的人。
  李止安说,这进一步证实,冰城还有暗藏的国民党特务,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
  此时李止安并不知道,危险正在悄然向他俩逼近。在五分钟前,焦魁、贾鸣已偷偷尾随他来到这个秘密联络点,看见他进了院子,上了楼道。焦魁低声对贾鸣说,你守着,我回去报告师妹!
  贾鸣不甘心地说,哥,最好别、别管这破事。
  焦魁白了他一眼说,这个家伙是不是共产党,是不是李止安,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借这个机会在师妹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贾鸣恍然大悟,说,还是哥想得周、周全。
  焦魁匆匆离去。他没走多远,就在街头碰见杨峻如开着别克车过来。听焦魁说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进了一个杂乱的小院,有点像是李止安,杨峻如顿时兴奋起来,不假思索地说,走,看看去。
  杨峻如、焦魁匆匆步行过来与贾鸣汇合,这时已是凌晨四点二十五分,天光熹微,李止安、关隐达正准备先后离开。李止安习惯性地在窗前撩开窗帘,警惕地往楼下望去。在开始缓缓消散的雾霭中,他意外地看见三个持枪的人影正扑进院子,就像三只饿狼扑向猎物。李止安睁大眼睛仔细分辨,认出竟然是杨峻如带着焦魁和贾鸣,不由得惊叫一声,感觉脑袋里像有一串炮仗在炸响,无边的疼痛便汹涌而来。
  关隐达见秘密联络点暴露,也很吃惊,怀疑杨峻如等人是尾随李止安而来。李止安懊恼地说,电话打不通,我着急忙慌地赶过来找你,一路上还在琢磨奸商的事,没怎么留意身后。
  李止安、关隐达冲出房门,跑到楼道上。此时两人都已戴上帽子和眼镜,并用围巾蒙住了半张脸,裹得像个粽子。听见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关隐达让李止安快上楼顶,跳往相邻的房顶再下楼逃离,自己留下来掩护他。
  李止安说,那不行,我不能撇下你。
  关隐达大怒道,你糊涂,总得留下一个,不然我们两人都跑不掉。你的位置比我重要,作用比我大,你不能死,只能是我留下来。
  李止安无言以对。这几年他俩配合默契,生死与共,早已成为过命兄弟,李止安曾冒死救过关隐达三次,关隐达也冒险救过李止安一次。李止安没想到命悬一线的时刻,又猝不及防地来临。
  关隐达吼道,我只救过你一次,还欠你两次呢。你就让我还你一次人情吧!快走!
  焦魁、贾鸣已出现在楼道下方,清脆的枪声炸豆子一样猝然响起,关隐达使劲推了李止安一把,急忙转身开枪阻挡敌人。李止安只得在枪声大作中,往楼顶跑去,边跑边悲观地想,关隐达这回就像被几只恶狼死死咬住的猎物,只怕很难再有挣脱的好运气。
  李止安在心里默默地说,好兄弟,你救我这一次,我一辈子只怕都得欠你人情,再也没机会偿还了。
  四五分钟后,李止安终于撤到后院。奔向围墙的时候,他稍稍吁了口气。不想杨峻如就守在后院一角,很快在雾气中发现了他,猛追过来。当她突然厉喝一声,李止安听出是杨峻如,心里暗叫糟糕。他只有加速奔逃,就差让自己变成一只可以扑棱着翅膀的飞鸟。
  在追赶的过程中,杨峻如开起了枪,子弹在李止安身边嗖嗖掠过。他突然悲哀地想,杨峻如当年就那么心狠和绝情,给他留下永远的伤痛,如今她作为军统头目,更不会有丝毫心慈手软。此时她紧追不舍,一步步把自己逼向暴露和被捕的悬崖边沿。今天落到她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李止安就在心里重重地哀叹一声,深感无奈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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