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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白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他抬手揉了揉鼻子，却是仍旧一言不发，抬手对着木桩子就是狠狠几拳，那股狠辣劲看得几个围观的校尉头皮发麻。

“统领，您这是咋了？”

钟白白了他们一眼，粗声粗气道：“你们管得着吗？别瞎打听……不是让你们出去巡视吗？戳在这里干什么？找打？”

校尉们顿时做鸟兽散，心里却很是委屈，这禁军的操练场就在甲板上，现在这个时辰正是操练的时候，可钟白一个人独占了这里，还不讲理地撵人。

可他们见钟白那么凶悍也不敢在这种时候理论，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钟白倒是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在鸠占鹊巢，铆足了劲又狠狠锤了木桩子几下，仿佛和眼前这桩子有什么深仇大恨。

冷不丁有人喊了他一声，他气不打一处来：“喊什么喊，叫魂啊！”

墨柳顿了顿：“这么大火气，钟统领昨天看见什么了？”

钟白这才听出来声音不对，连忙收敛脾气看了过来，脸色也有些讪讪：“是墨姑娘啊，对不住，刚才没听出来。”

墨柳并不和他计较，倒是很好奇他为什么这样。

“统领吃过早饭了吗？我正要去厨房，一起吧。”

钟白气都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却也知道墨柳这么说只是想听听他昨天晚上都看见了什么而已，便也没拒绝，抓着布巾就跟了上去。

“墨姑娘，你不知道那宋家父子俩尤其是那个宋汉文多招人恨，你说他一个养子，事儿怎么那么多？一晚上都在逼逼叨，追问皇上的身份，逼着夫人以后不准再提，还说我们要是再去夫人见都不能见……你说这叫什么道理？他凭什么这么要求夫人？他配吗？越说越气，什么东西，我就没见过这种不要脸的人……”

墨柳意识到了什么，猝然打断了他：“夫人答应了？”

钟白一顿，辱骂戛然而止，安静许久之后，他抬手一拳砸在了栏杆上。

墨柳就知道了答案，若是宋汉文说了那些话萧懿夫人拒绝了，那钟白只会高兴，唯有对方答应了，他才会如此愤怒。

他气的不是宋汉文，而是萧懿夫人。

第254章一碗面

墨柳也跟着沉默下来，心口憋闷的有些喘不上气来，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别告诉皇上。”

钟白苦笑一声：“墨姑娘，我又不傻，告诉皇上除了让他难受之外有什么用？皇上不是说了吗，咱们和宋家人后会无期，以后都不见了，我就当是没见过这个人！”

可他心里却已经想好了，等龙船离开扬州，他一定要偷偷回来一趟，非得揍宋汉文一顿不可。

墨柳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只当他是这样不拘小节的人也有细腻的时候，欣慰的笑了一声。

“我要给皇上做面，统领可要吃一点？”

钟白脸上的愤愤不平一顿，吓着了似的慌忙摆手：“不不不了，姑娘的手艺怎么好便宜我，我随便啃俩馒头就行了，您忙，我先走了啊。”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影子，墨柳呆了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钟白是吃过她做的面的。

那是她进宫的第一年，秦允生辰钟白来给他祝贺，恰好赶上饭点，秦允就留他用了饭，大方地分了他一小碗寿面。

那一顿饭吃得如何她不知道，但从那之后，钟白就再也没在他生辰那日赶在饭点去寻过秦允。

她先前一直没多想，只以为是不凑巧，眼下看他这反应才意识到好像和自己有关系。

她不自觉抿了下嘴唇，有那么难吃吗？

今天秦允可是主动要吃面的！

虽然她自己也说做得不好，但被别人这么嫌弃她心里还是生出一股微妙的不服气来，她今天就非得好好做这一碗面。

她抬脚匆匆进了厨房，破天荒地喊了御厨过来帮忙，手把手学了和面揉面切面，等卖相极好的面条下了锅她才松了口气，她就不信这次的面还不好吃。

锅里的水很快就开了，墨柳忙不迭下手捞面，生怕再煮成面疙瘩，御厨看着她欲言又止。

墨柳瞥了他一眼：“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地干什么？”

说着话她手下已经很利落地将面条盛了出来，眼瞧着根根分明完整，心里轻轻松了口气。

御厨脸色发苦，小声道：“姑姑，您看这面是不是再煮一会儿？”

墨柳拒绝得很干脆：“不用了，母亲说了，水开了就捞出来，这样刚刚好。”

御厨：“……”

墨柳的母亲是曾经大名鼎鼎的一品诰命夫人，在京城的命妇圈子里很有名望，传说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佳妇。

可御厨今天却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夫人她……吃过自己煮的面吗？”

墨柳面露奇怪：“母亲只有父亲生辰那日才会下厨，煮的面自然是给父亲吃。”

就是因为这一点她才会在遇见秦允之后特意为他学了做面，世家贵女的厨艺大都是摆设，可至少在那天该有点不一样。

御厨艰难地吞了下口水，硬着头皮道：“姑姑，要不您尝尝这面？”

“不行，本来就不多。”

墨柳开口就是拒绝，她难得煮一碗完整的面出来，自己吃算什么？

她觉得御厨有些不懂事，想让他走远一些，可话刚到嘴边她就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御厨一向不是多话的人，以往那么多年自己没喊他过来，他也就是呆在一旁看着，今天却说了这么多……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面，犹豫片刻还是夹起一根咬了一口。

生的。

墨柳：“……这不可能，父亲一直都是吃这种面的，他从来没说过不熟。”

御厨讪笑，这怎么说呢，当年的墨内相惧内，是朝野皆知的，他未必不知道不熟，只是不敢说而已。

说来也是神奇，谁能想到世家名门出身，又权倾朝野的墨内相吃的是这种东西……一吃二十多年，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墨柳显然更受打击，倒是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那些年里父亲从来不让她和兄长去吃母亲的面，原来是怕他们吃坏肚子。

她看着手里的面，沉默很久才看向御厨：“现在怎么办？”

“啊？”御厨回神，“好办好办，放锅里再煮煮吧。”

“可是再煮就成疙瘩了。”

御厨瞄了墨柳一眼，这才小声开口：“不会的，姑姑先前煮成疙瘩，是因为面没和好，这次小人在旁边看着，您面和得还行。”

墨柳：“……”

她木着脸把面重新倒回了锅里，等面条都浮了上来才听着御厨的指挥将面条捞了起来。

御厨长出一口气，原本他是不想管墨柳的面煮成什么样的，没得还要得罪人，可今天不一样，自己既然被喊过来帮忙了，那身为御厨他就绝对不能允许自己眼看着这种不是人吃的东西被端出厨房。

“姑娘看看想要什么汤底？小人做了几道小菜配面，您看看哪个合胃ʟᴇxɪ口？”

“皇上今天看着脸色不好，捡着清淡滋补的来吧。”

御厨连忙去拿了菜，装好了食盒送了过来，等看着墨柳出了门他才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墨柳刚才说的是皇上……

这些年她的面都是给皇上做的？就那种不是人吃的东西最后都进了皇上的肚子？

御厨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墨柳现在竟然还活着。

墨柳浑然不觉，加快脚步往议政厅去，临到跟前却瞧见门口候了乌压压一片人。

龙船每到一处都是要施恩的，也会接见一部分当地有名望的富贾乡绅，墨柳早就已经习惯了，只是今天秦允很明显是病了，她以为会把这件事免了的，没想到还是让人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