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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道：“不过一些小伤，不碍事的。”

璇玑闻言，有些急了，一拍桌：“什么叫不碍事？擅动凡人气运会遭反噬的，你如今神力适才恢复，反噬已然重伤，你还瞒着我！”

“孩儿有沉水珠护体，无碍大局。”林嘉衍面无表情。

璇玑看着林嘉衍叹了一口气，才又劝道：“陵儿，娘也不是拦着你去帮那虞央救孟婆，毕竟孟婆之死也算是因为沉水珠，可你方才恢复神力，若是因此又重伤，那你与瑶冬的婚事……”

提起婚事，林嘉衍眼中闪过一丝阴郁：“我与瑶冬婚事早已作废，母亲莫再提了。”

知道林嘉衍性子冷硬，他若不愿，谁逼也没有用，璇玑也只得作罢。

可不是瑶冬总也要一个能合身份的女仙才好。

璇玑想了良久道：“这样，等你替那丫头救回孟婆便回来，你为救她如今法力反噬，就当是还了她曾待你真心，再救回孟婆你便不再欠她什么了。”

林嘉衍知道，他母亲是怕他真的对虞央有想法，璇玑大至也是觉得虞央貌丑脑子愚笨吧。

可是如今虞央也根本不会再缠着他了。

想到这里，林嘉衍眼神不自觉暗了一分。

第40章 凡间一生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

算着林嘉衍也不过是回去花了半日疗伤，再一些杂事耽误了些许时间。

再到凡间，已然是夏日。

长乐宫重建，虞央自然是又搬了回去，这半年，宫中仍是虞央最是得宠。

“唉，这汐贵妃的命真好，入宫不到一年便已经是贵妃了。”长乐宫的宫殿外，路过的宫人小声嘀咕着。

另一个宫女也连连点头：“可不是嘛，这不，刚陛下赏赐了使者送来的荔枝，新鲜着呢！”

“荔枝呀，这么新奇的水果，咱们皇后娘娘都没有呢，想来中宫皇后易位只是时间问题了。到时候新迎帝后，可是喜事一桩！”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化作青烟窜进了长乐宫。

彼时虞央正在长乐宫院内种花，这花种正是彼岸花，现下已长了叶子出来。

虞央忽然感觉迎面一道劲风，林嘉衍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她先是有些惊讶，而后脸色又恢复了平静。

“上神来了，正要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你，三日前宁王已经死了，我从他和小月那里各得了一滴眼泪，现在只差一滴眼泪了。”

可是林嘉衍闻言却并未觉得开怀。

宁王之事按说应该是要过一月后才回发生，可如今竟提前了。

他心中一凛：“虞央，可是我不在，你擅动了凡人气运，将事由提前了？”

虞央无辜地摇摇头，想了想才道：“是离垢魔君帮我的，说是可以提前改命。”

离垢？

林嘉衍看向虞央，她方才说完，嘴角笑意盈盈。

那是林嘉衍许久未曾见过的笑。

想起刚才宫人所言，林嘉衍的脸色不由沉了下去。

一个无稽的猜想在他脑海成型，从前他觉得，离垢身为魔君不可能看得上虞央这样的女人做魔后。

可改凡人天命可是会遭天谴报应的，就不止遭法力反噬这么简单了。

离垢从来不是什么善人，无缘无故又怎会帮她？

林嘉衍的眼神猛地瞥见院内的彼岸花，眸子一紧。

“黄泉彼岸花，你怎么会种在这里？”

虞央看了一眼院里的彼岸花，答道：“离垢魔君说我喜欢这花，便让人去黄泉采了栽在这里。”

彼岸花是黄泉之花，在别处想要成活十分困难。

若不是费了很大心血，彼岸花怎么可能在凡间长开？

林嘉衍的眸子像夜黑的天空，一下子暗云密布。

“虞央，你留在这里，当真只是为了眼泪？”林嘉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

虞央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有要刻意隐瞒。

“我与离垢魔君商量过，三日后封后大婚，我留在凡间伴他这凡间一生。”

虞央的嘴一开一合，似乎说的都是很寻常的话。

可是林嘉衍听着，只感觉心口闷着发疼。

眼前的人明明跟从前没有太大差距，可是他心里再生不起一丝厌恶。

而听到她要陪着离垢之时，他心里竟然会心疼？

林嘉衍这才猛地想起小玉之前说，他心悦虞央。

但是他只当是个笑话，可如今心却告诉他，并非如此。

“不行！”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虞央看着他，一脸莫名。

她与离垢大婚之事颇有些无奈。

因她助离垢渡劫，坏了凡间气运，为了使命簿不多生变数，她只能配合着离垢去演完这场戏，她这个汐贵妃在命簿里的安排是荣极早夭。

但是究竟是个什么命数，离垢也无法探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虞央不能说明缘由，便只道：“上神，我已经应下了。”

第41章 黄泉彼岸

夏日洛阳城中的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有些发热。

可是此时，长乐宫中的气氛却是冷得发寒。

林嘉衍周身散发着寒气，虞央都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好一会儿，她才听见林嘉衍沉声道：“我再问一遍，你可真要与他成婚？”

虞央犹豫了一瞬，点点头：“阿娘说了，若是骗人，心中定是有愧，铱驊便不得心安了。”

话音刚落，虞央就感觉手腕处多了一分力道。

她惊讶地看向林嘉衍，第一次见他脸色如此难看。

“林嘉衍上神，你做什么？”

林嘉衍只是将她的手拉得更紧，一字一句道：“虞央，不是你说想要同我成婚吗？如今却又想另嫁他人，我没同意，你便想也不能想！”

虞央皱眉，想要挣开他的手，可是奈何她力气太小，根本挣不开。

“我不要！你放开我！”

一阵劲风刮来，虞央只感觉自己眼前天旋地转，脑子晕乎乎的看不清前方了。

……

黄泉彼岸。

绿洲之上，彼岸花长出了叶子，只是黄泉一日无主，彼岸花一日不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香味。

虞央睡在一件平铺的白色披风上，衣服上有她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

她迷迷糊糊睁眼，看见林嘉衍就沉默着坐在她身边。

虞央坐起身，发现自己穿回了自己原来的衣裳，一身素衣，荆钗布裙。

“你醒了。”林嘉衍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沙哑。

虞央看着他，似乎是有些恼怒：“你带我回黄泉做什么，我阿娘的眼泪还没有找全呢！”

林嘉衍只是顶着黄泉彼岸，孟婆庄远远地还能瞧见影子。

他指了指孟婆庄的方向，才道：“那里才是属于你的地方，眼泪我帮你找，你不能再跟离垢有任何瓜葛。”

虞央想也没想就开口拒绝：“不行，离垢魔君待我甚好，我为何不能跟他有来往！”

提到离垢，林嘉衍就忍不住发火：“神魔不两立，你以为你跟他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

虞央不由垂眸，声音有些低沉：“阿娘说，孟婆生来孤苦，所以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爱人。如今我连阿娘也没有了，离垢魔君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所谓好在何处，其实也不过就是离垢借给她唤魂铃，在凡间这段日子对她照顾有加。

会把凡间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送到她面前来，会帮她养护彼岸花，也从来不会厌恶她。

所有这些都是她从未在林嘉衍那里得到过的。

可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林嘉衍心里揪了一下。

他看着她的侧脸，才头一次感受到她的孤苦无依。

他只当她是孟婆之女，生而为神，哪怕被人诟病，却也是身份尊贵，况且她痴傻，便不怎么记着旁人对她的恶。

可是他忘了，痴傻又如何，人心终归都是一样的。

痴傻也会感觉到痛苦和孤独。

林嘉衍看见虞央眼眶泛红，他想伸手摸摸她的头。

可是手才刚抬过她的头顶，虞央就下意识躲开了。

林嘉衍的手愣在空中，他才懂，为何小小的动作，伤害却那么大。

虞央胡乱抹了抹眼眶，这才道：“林嘉衍上神，从前的事都是我想要帮你的，等我救回阿娘，我们就此两不相欠。阿娘定然也不想我再死缠着你的。”

黄泉只剩了风声，林嘉衍收回自己的手，久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沉默了良久，林嘉衍才问了一句：“虞央，若我不讨厌你了，又当如何？”

他看见虞央的身影愣了一下。

“林嘉衍上神，我不喜欢你了，从前我只要见到你就觉得心生欢喜，可现在，你站在我面前，我再也生不出半分欢喜了。”虞央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第42章 永生不灭

神，会活很久很久，千年，万年，甚至永生不灭。

冗长的岁月里若没有爱憎，便只会觉得孤苦。

林嘉衍头一次感受到被人留下是什么样的感觉。

若一个人看见另一个人，心中无悲无喜，那一定是真的不爱了。

虞央走了，一身布衣，墨发盘着荆钗，背影孤独却又坚定。

林嘉衍坐在原地，愣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知她这一走，再难回头。

心脏某个部位像是被人挖空了一般，却又一寸一寸的蔓延着痛楚。

林嘉衍没有叫她，正如她从前所说的那样，人说是欠下了什么，这辈子都问心有愧。

他便是，问心有愧。

如果当初他对她能仁慈一些，能温和一些，若不去骗她，现在是不是还能有什么挽回的余地？

他真的失去她了，永远。

“叮——”

风吹铃动，那宫铃的声音像一声叹息，沉入黄泉便被淹没。

在虞央不知情的情况下，一滴清泪融进唤魂铃中。

铃身滚烫，浑身散发着金光。

虞央一惊，唤魂铃忽而大响，音传六界。

其声悦耳清透，唤归四散残魄。

虞央忙从怀里取出之前收集起来的孟婆精魄，再毫不犹豫地往自己心口一刀，取出一点心头血。

以血为引，魄为灵，重唤新生。

无数红色血灵汇集成一处，而后透过唤魂铃窜入虞央体内。

虞央只感觉脑海中浮现种种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