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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玖柠觉得古怪，他好像早知道她要来。

可是，如今的他，真的认识她吗？

江玖柠让小竹跟着那个小沙弥走了出去，瞎眼和尚朝他面前的蒲团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

江玖柠听从，在他的面前坐下后，没忍住好奇道：“你还认识我？”

瞎眼和尚拨弄着手里的佛祖，缓缓摇了摇头：“老衲只是算到了，今天会有贵客来。”

江玖柠点了点头，在这一刻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但不用江玖柠开口，瞎眼和尚竟然仿佛料到了江玖柠想说什么，自顾自道：“女施主，您如今的执念可消散了？”

江玖柠有些惊讶，但随后是一阵沉默涌上心头，她问：“我的执念，是什么？”

瞎眼和尚没有说话。

大殿里，一时之间只剩下了和尚小声的诵经声。

江玖柠没有急切的追问，也跟着在佛像面前跪了下来，虔诚祈祷着。

不知过了多久，瞎眼和尚突然开口：“女施主，回去吧。”

江玖柠不解：“回去？”

和尚点头，缓缓站了起来：“今日后，你的执念便可消了，日后，便不会再被束缚了。”

他留下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而江玖柠静静站立了一会儿，这才走出大殿，带着小竹去捐了一笔香油钱，这才离开了这所寺庙。

然而，就在下山时，忽然一阵嘈杂声响起。

江玖柠闻声看去，忽然僵住了。

不远处，一双猩红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那不是别人，是正是李铉颐！

江玖柠静静地望着李铉颐的眼睛，像是要通过那一双眼，望进他的心里。

三年了。

江玖柠在心中默念着。

她已经三年，没有再看见过这张脸了。

可是直到现在，江玖柠发现，其实无论再给她多少个三年，她也根本看不透他。

从上辈子开始，江玖柠见到的李铉颐，似乎永远只有他想要让江玖柠见到的那一面。

尽管他们从小青梅竹马。

就比如，在他选择坐实她通敌叛国的罪名之前之前，江玖柠从未想过，那般深爱着她的，甚至愿意为了她去死的李铉颐，会这样对待她和余家。

李铉颐的眼睛很红，他缓缓走上前。

江玖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甚至从他的声音，听出了几分哭腔。

“瑭瑭，好久不见……”

可江玖柠却只觉得空前地疲惫。

她深深地闭上了眼睛，轻声问：“李铉颐，你到底想做什么？”

第41章

话音刚落，江玖柠的肩膀便被死死地握住了。

那力道之大，让江玖柠完全无法忍受，吃痛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李铉颐的那一双眼睛眼。

他的眼睛很漂亮，但此时却显得十分疯狂。

李铉颐的眼尾的猩红像是要滴出血一般，显得他脆弱又疯狂。

“我想让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重新来过。”

他几乎是哀求般开口。

江玖柠从未见过他这样脆弱的模样。

无论是小时候，还是后来他登基后。

他仿佛是天生的，玩弄权术和人心的专家，他从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

甚至，哪怕是疼爱他的母后去世时，他也从未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

可是如今江玖柠却看到了。

说不动容，是假的。

可是，江玖柠不敢了。

她甚至不敢多想。

她不敢想过去，那些他们曾经还恩爱的时光里，他对她说的那些情话，那些过去的甜蜜，是不是也是他玩弄权术的手段呢？

江玖柠不敢去想。

尽管答案早已经深埋在心中。

江玖柠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抚落了。

“李铉颐，你知道吗？太痛了，我已经不敢了。”

江玖柠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她强忍着哭腔，吐了一口长长的气。

“进来吧，我们谈谈。”

说罢，江玖柠重新进了寺庙里。

这寺庙里十分安静，院子里有一棵树，甚至树下搭建了一个秋千。

江玖柠的神色有些恍惚。

她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李铉颐在她生辰那日，也曾在余家，也曾在她的院子里，亲手为她搭过一个秋千。

那时候，他已经是金尊玉贵的太子了。

娘亲在旁边连连阻止，焦急地说：“太子殿下，使不得，您金尊玉贵，瑭瑭如何能受得起你如此做！”

可是那时候李铉颐却肆意笑着。

他说：“瑭瑭是我未来的妻子，是我唯一的爱人，我无论为她做什么，她都受得起！”

而如今，那些甜蜜的回忆，却成过眼云烟。

江玖柠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她满脸惘然，带着无限回忆，坐上了那只秋千。

她望着远方，轻轻开口：“李铉颐，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你。”

“从我们少儿相识时，我便对你一见倾心，我一直以成为你最优秀，最得体的妻子为目标，不断努力着。”

“我为了让你登上那个位置，我不停练武，我甚至远离京城五年，只为为了你守住那边关，你知道吗？凉城那片战场，我余家死了多少将领才守下来？我的父亲，我的兄长，尽数埋骨在那。”

“你不知道的，其实那些东西学起来很枯燥，很乏味，我也很累。在战场打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让我崩溃，你不知道亲近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死在自己的怀里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他们的尸体离我只有一手臂的距离，我却不能伸手捞起他们，将他们安葬又是什么滋味。我无数次想放弃，但是但是一想到，只要我能再多努力一点，再多努力一点，你在京城才能更安稳一些。”

“我只拼命想着，我只要能回去，我能带着胜仗回去，，也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会觉得我很棒吧？所以，我硬生生挺下来了。”

第42章

回忆起那些过去，江玖柠的声音也渐渐染上了鼻音。

她的脚尖轻轻点地，让秋千缓缓荡漾了起来：“但是，我做了那么多，想了那么多，我都没想到，有一天你会这么对我。”

江玖柠说到这里，李铉颐略带紧张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他不用开口江玖柠都能猜到。

他要说的，左不过是些，过去不懂事，其实我现在才发现爱的人是你，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求你原谅我之类的话吧。

江玖柠不想听，所以，她没给他机会开口。

“你知道吗？在我带着爹爹兄长的骨灰回到帐子里，我睁开眼睛看到你的那一秒，我多想扑进你怀里放声痛哭。可是，你却只是冷冰冰的看着我，判了我的死刑，说我通敌叛国，罪可当诛。”

“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从来没有看透过你。”

“可是那个时候，我还是相信你，我不信你会想这么对我，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可是直到你大婚，你拉着李怡的手走进皇宫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你也有我没有见过的一面，原来你对别人也可以那么温柔，也可以用那样包容和平和，甚至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对方。你知道吗？那些我本来以为是只有我才有的独特之处，在那一秒钟，我才发现，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的，而我做的那些，似乎都不如李怡一个微笑。”

秋千荡了起来，江玖柠的衣摆被吹开，眼泪也掉了下来。

“你让我觉得，我是这么差，这么不值得收获幸福的人，又是这么一个，对不起家人，对不起余家那些英灵的人。”

江玖柠回忆着过去，于是那些和李铉颐，和李怡有关的，本以为被淡忘的心酸再次涌上心头。

这个时候江玖柠才突然明白了，那并不是淡忘，那是她不愿再想。

就像是篱笆上的钉子，江玖柠自己拔出来了，本以为一切如旧，可每次经过，她都会看到上面密密麻麻不可修复的，钉子留下的痕迹。

不是不痛了，而是她选择视而不见。

“瑭瑭，我都会改，以前是我鬼迷了心窍，但是我现在明白了，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李铉颐的表情露出几分急切，他将所有的心绪剖开，一点一点说给江玖柠听：“我不会遇到一个比你更爱我的人，我也不会像爱你这样再去爱别人了……”

“可是，你曾经爱过李怡，你想娶她，你想放弃我，这些都是事实，是存在过的，是在我身上，造成过无法挽回的伤害的。”

江玖柠抬手擦掉眼泪，试图将渐渐激动起来的情绪平复。

她好想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要等到失去之后才会珍惜呢？

可是，为什么？

可是，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啊……

倘若她没有回到现在，李铉颐，那你又该如何……

这些话，她这辈子都听不到了啊……

江玖柠的胸膛隐隐作痛。

无论过去，江玖柠死去时，那种几乎灭顶的痛苦和绝望仍然会时不时折磨着她。

江玖柠痛得躬身，险些从秋千上摔下去。

第43章

李铉颐紧张地抱住了江玖柠，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所以他的声音不停在抖，手也在抖：“瑭瑭……瑭瑭……”

江玖柠渐渐从痛苦之中缓过，而后轻轻挣脱李铉颐的拥抱。

“你看，我只要一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