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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姜晓柠脑中的弦在顷刻间崩断。

　　世间万物，归于平寂。

　　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唯有眼前的儿子，占据了她的全部。

　　她想等到扬扬睁开眼，想再听他喊一声妈妈。

　　凌浩然将姜晓柠搀扶到了一旁，医生将扬扬的身体放平在病床上，再在他小小的脸上盖了一块白布。

　　“患者季扬，死亡时间……”

　　听到医生的话，姜晓柠终是意识到自己永远失去了孩子。

　　她扑到病床边，哆嗦地握住了白布下的小手。

　　“扬扬……”

　　原本还温热的小手，已经变得冷冰冰，还有些发硬。

　　刚刚还在她怀里喊妈妈的人儿，怎么就无声无息的躺在白布下了呢。

　　“扬扬，别睡了——”

　　姜晓柠顾不得脸上的泪水，伸手要去揭开扬扬脸上的白布。

　　医护人员伸手阻止了她。

　　“他已经死了，家属请节哀。”

　　说着，他们准备抬起病床上的被褥连同扬扬，一同放到担架上。

　　姜晓柠心头泣血，不管不顾阻止了他们。

　　“不要碰我孩子……他只是睡着了！他没有死！”

　　她摇着头，漫天的绝望近乎将她吞噬。

　　“我带扬扬去求神拜佛了，三拜九叩、烧香祈福我一个流程都没少，神灵不会带走扬扬的……”

　　泪水滂沱，模糊了她的视线。

　　姜晓柠张开双臂，如一只苟延残喘的母鸡，拼死想护住自己嗷嗷待哺的孩子。

　　医生一脸怜悯，却还是让护士动手钳制住她。

　　“您的孩子需要运去停尸房，这是医院流程，请您配合。”

　　三四个护士过来拉住了姜晓柠，掰开了她拉住扬扬的手。

　　“不要，不要！”

　　姜晓柠几近崩溃，好似这一刻，链接她和扬扬之间那根无形的脐带被人一刀剪断。

　　她绝望地看着扬扬被他们送上担架，喉间的辛涩再也抑制不住。

　　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

　　“求你们，把孩子还给我……”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他……求你们，不要带走他……”

　　姜晓柠瘫软跪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

　　来不及再次祈求，她整个人直直往后倒去。

　　“晓柠！”

　　姜晓柠感觉自己被困在一团黑暗里，一直找不到出口。

　　是扬扬的声音！

　　姜晓柠心中一颤，猛地睁开眼。

　　氧气管抵在她的鼻翼下方，源源不断的药水正顺着手背的静脉血管流进她身体之中。

　　“你醒了。”

　　凌浩然坐在床边，眉目间笼罩着几分憔悴，像很久没有睡过觉一样。

　　姜晓柠伸手就要掀开被子下床，被他一把止住。

　　“我要去照顾扬扬。”

　　凌浩然握住她手腕的力气紧了紧，看着她的眼里带着浓浓的担忧。

　　“……扬扬已经死了。”

　　姜晓柠浑身一僵，有些迟钝的想起来。

　　她的扬扬，已经永远离开她了。

　　她再也看不到他稚嫩的笑容，也听不到他叫妈妈了。

　　瞬间，姜晓柠整个人被重重一击，心口的痛意蔓延肆虐。

　　凌浩然神色凝重地将一叠新的检查单递给她。

　　“眼下你自己的身体更要紧，终末期可以用肾脏移植做治疗。”

　　他说着顿了片刻，似是狠下心来才继续开口。

　　“我给你和扬扬的肾脏做了配型，很吻合，只要你在手术单上签字，可以马上用扬扬的肾脏。”

　　姜晓柠愣愣看着凌浩然，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凌浩然抬手轻轻放在她颤抖的肩膀上。

　　“师妹，你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必须要马上进行肾脏移植，正好扬扬的肾脏可以……”

　　直到这一刻，姜晓柠才反应过来。

　　凌浩然竟然想让她用扬扬的肾？！

　　姜晓柠一把拂开他的手，拼命摇头。

　　“不……我不要用扬扬的肾，他就算离开了，我也要让他完整的走。”

　　凌浩然劝不动姜晓柠，身穿白大褂的他还有工作在身，不能一直陪着她。

　　“你冷静一下，好好考虑清楚。”

　　“扬扬的肾脏给你，也是他生命的延续。”

　　说完，他便走了。

　　姜晓柠神情一阵混沌，陷入悲恸中久久不能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人大力推开。

　　她抬眸一看，呼吸滞住。

　　门口站着的人，是季承礼。

第8章

　　男人大步走了进来，一开口就是质问。

　　“你带着扬扬转院，怎么不告诉我？”

　　听到他的声音，姜晓柠有些恍惚。

　　一时间，她竟然想不起上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听到他的声音是什么时候。

　　“扬扬在哪个病房，我去看他。”季承礼时不时抬手看着腕表，似乎时间很是紧迫。

　　提及扬扬，姜晓柠鼻尖蓦地一酸，泪意直冲眼眶。

　　儿子在意识涣散之际，心心念着的都是他视为大英雄的爸爸啊。

　　可直到最后一面，他都没能见到爸爸，也没能听到爸爸的声音。

　　姜晓柠忍着涩痛，支撑着坐起来，刚想要开口。

　　却看到顾晓诗从病房门口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水果篮。

　　姜晓柠猛的顿住，到嘴边的话直接卡在喉咙里。

　　心，凉了半截。

　　“出去，我说过不想再看到你！”

　　如果不是顾晓诗到扬扬面前胡乱说话，扬扬怎么可能会受刺激加重病情，最后死去！

　　姜晓柠的情绪很激动，顾晓诗有些无措的将果篮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晓柠，对不起，我只是……”她的语气带着几丝委屈。

　　季承礼似是见不得他的白月光受委屈，立马出声维护。

　　“晓诗好心来看望扬扬，你不要有这么大的成见。”

　　看着季承礼毫无所知的样子，姜晓柠的心更是凉的彻底。

　　到底是有多不在意，连儿子死了都不知道？6

　　“你知不知道，扬扬在昨天已经……”

　　一阵急促的手机响声打断了姜晓柠的话。

　　季承礼拿起手机一接听，下一瞬脸色大变。

　　“悦悦的心脏出现排异现象，我们得赶紧回去！”

　　说着，季承礼就带着顾晓诗准备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姜晓柠最后一次叫住了他。

　　“季承礼！”

　　“你现在要是走，就再也见不到扬扬了。”

　　儿子明天就要送去殡仪馆火化。

　　到那一刻，世上再也没有扬扬这个人了。

　　季承礼却是一如往常，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

　　“你不要闹，悦悦现在情况很危急，等我处理完后，会再来看扬扬的。”

　　声音落下，门口已经不见人影。

　　姜晓柠直直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眼里只剩绝望后的空洞。

　　扬扬，妈妈好累好痛。

　　妈妈去陪你，好不好？

　　半夜，姜晓柠趁着停尸房值班人员换班之际，将扬扬抱出了医院。

　　原本软绵绵的小身体，变得冰冷僵硬。

　　姜晓柠抱着扬扬，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他取暖。

　　医院后山。

　　姜晓柠将扬扬轻轻的放在地上。

　　再跪在地上，用手一点点的挖开泥土。

　　手指上的血迹斑斑，指甲盖也挖得开裂。

　　但她浑然不在意，一下又一下虔诚地挖着大坑。

　　“轰隆”一声，雷电响起。

　　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水淌落下来。

　　姜晓柠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身上，整个人无比狼狈。

　　可她依然不知疲惫的挖着，挖了一个两人宽的大坑。

　　姜晓柠将扬扬放进土坑里，再轻轻擦拭掉落在他脸上的泥土。

　　“扬扬不怕，妈妈会和你永远在一起……”

　　姜晓柠抱着扬扬躺下，湿润的泥土宛如厚厚的床垫。

　　可惜没有被子。

　　一道强烈的手电光照射过来，落在了她的脸上。

　　“晓柠！你在干什么！”

　　凌浩然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看到这一幕震惊而又痛心。

　　姜晓柠抬手在唇边做出嘘声的动作，抬起苍白的脸仰头看向凌浩然。

　　“你能把我埋在扬扬身边吗？”

第9章

　　凌浩然跳下深坑，不由分说将她抱了起来。

　　“扬扬要是还活着，他一定不想看到他的妈妈变成这副模样！”

　　他让身后一路寻找过来的人准备担架，将姜晓柠和扬扬一并抬回了医院。

　　姜晓柠的身体急剧恶化，每天都需要在医院做血液透析和腹膜透析。

　　凌浩然帮忙处理着扬扬的后续事宜。

　　直到他将扬扬小小的骨灰盒捧到眼前，姜晓柠死寂的眼眸才稍稍有了一丝动容。

　　到了墓地，她亲手将扬扬埋葬。

　　沉闷厚重的石板盖上，她和扬扬彻底阴阳两隔。

　　姜晓柠抬手拂过墓碑照片上扬扬灿烂的笑脸，眼眶止不住通红。

　　她将头轻轻抵靠在照片上，亦如从前和扬扬额头碰额头。

　　“扬扬，不要怕黑，也不要怕冷，妈妈会每天来看你。”

　　“我会努力治疗，好好活下去。”

　　“替你去看这个五彩斑斓的大千世界，继续做你的超人妈妈。”

　　絮絮叨叨了一个多小时，姜晓柠离开墓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