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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ngfeng 2024-06-16 09:16:35

  寥寥数语,这十年的人生际遇、恩怨亏欠,就都说完了。现在两个人都坦坦荡荡,这是十年前无法想象、更无法做到的。想来时光也有恩赐。

  弟弟和朋友出门吃饭,回来时一众客人都已回房,只剩祖孙三人坐在桌前,外婆从厨房拿来红枣汤做宵夜,妈一边择菜一边问:“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外婆说:“你多管闲事。”

  “我现在是没有老公了,只能管小斐的老公了呀。”

  陈斐听着不是滋味,发作起来:“那能不能管管我?是我的老公重要,还是我更重要?我可是你女儿。”

  弟弟放下碗,说:“说得不错。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她心虚起来:“暂时没有工作。”

  弟弟点头:“那还得要先找个工作,老公的事,可以暂且放放。”

29. 有你更好

  再见周tຊ文远,是在一个意料之外的场合。

  淮海路商场地下一楼的高级进口超市,每晚八点后生鲜冷柜打五折,盛嘉实习惯在周五下班后拐进去购入周末口粮,陈斐笑他一毛不拔,他反唇相讥:“我当谁呢,是你这只铁公鸡啊?”

  陈斐说:“我这毛病现在已经治好了。”

  “那你手上拿的什么?”

  “两桶洗衣液打六折啊。”

  “我们还得坐地铁回家呢,我可不提。”

  “拎着呗,你去健身房不也得花钱举铁?”她做了个健步深蹲的姿势。盛嘉实笑得站不住脚,用手撑住她的肩膀,抬头的瞬间,恰好看见一排巧克力背后的周文远。

  他胖了点,或许是因为换了工作,新公司薪水更可观、前途无量。一个女孩推着购物车穿过膨化食品与饼干货架,亲热地挽住他的胳膊,周文远收回视线,低头和女朋友讲话。

  “看什么看?”陈斐问。

  “看散装大米打折呢,要买吗?”

  周文远的微信在当天晚上深夜发到了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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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陈斐?”

  四个字、一个问号,加周文远惯用的探究的语气。精明如他,就是少一只眼也能看出他们俩必有一腿,盛嘉实懒得帮他证明猜想。陈斐从背后摸上来:“和哪个妹妹聊天呢?”

  “这个妹妹。你来聊?”

  他把手机贴到她脸上。陈斐眯起眼看了一会儿,道:“这人真有意思。”

  “有意思是吧?”

  一言不合就阴阳怪气起来。盛嘉实站起来去阳台收衣服,陈斐亦步亦趋地跟过去,环住他的腰:“不如你有意思。”她把脸埋在他的背上,夸张地深吸一口气,深情款款地回答:“你味道好闻,空气清新,皮肤白嫩,是一个水当当的人。”

  盛嘉实听到这儿就破功了:“我真服了你了。”

  “怎么回事?你不想抱我。”

  “你这人怎么好赖不分?”

  “那你的手在哪?”

  这周两个人都忙着在外奔波,阳台上的衣服已经挂了三四天,透着一股晒透了的焦香味。盛嘉实把衣服放在床上,转身与她拥抱,贴在一起,从前种种,都如昨日事。

  陈斐被他夹在怀里,艰难地露出口鼻呼吸:“我觉得以前吧,我们两个都太不会说话了。”

  “啊。”

  “得去报个培训班。”

  “……”

  她提议:“要不现在还是亲我吧。”

  “我还没刷牙呢。”

  “怎么回事?你也不想亲我。”

  “你还是去报培训班吧。”

  “我没空啊,”她挤眉弄眼,“我也得养家糊口。”

  新年开门红,陈斐在元旦收假的第一周正式找到了工作,从此再次过上朝九晚八的上班族生活。

  说来也巧,新公司是李坤介绍的。Joyce因政策安全问题彻底关门大吉,李坤元气大伤,跑去柬埔寨休息了两个月,打来电话时正躺在昂贵的度假酒店里,一边摇晃酒杯中的威士忌,一边遥观吴哥窟。

  “他们需要一个懂北美市场的人……不保证团队规模,我不能替人家许诺你这个,但是你要试试吗?”他大概是刚从椅子上坐起来,从嗓子眼里发出一个微弱的中老年男人标准呻吟,清清喉咙,补充道:“At least it will be fun.”

  还拽英文?陈斐汗毛倒竖。

  刻薄归刻薄,她还是请前老板帮忙推了简历,次日一早便出门面试,一聊才知道是信大的学长,相谈甚欢,当周敲定了录用事宜,次周便火速入职。动作迅猛,令盛嘉实不由得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大学时代有一段时间,她莫名其妙突然开始玩命学英语,当时还骗他说是万一能用上,实则心里早就盘算好了要远走高飞。

  想起这回事的时候他正坐在陈斐办公楼下的公园躺椅上等她下班,时间是晚上九点,天气晴好,月相是下弦月,陈斐累计不读不回的消息是六条,使他颇想冲上楼去看看,格子间里到底有什么金矿,值得她如痴如醉、不舍昼夜。

  周文远的微信就在这个当口又发过来了。

  “出来喝一杯吗?”

  上一条消息他都还没回呢。盛嘉实眼观鼻鼻观心,打算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下一条信息紧随其后:“我看见你了。”

  周文远两年内第三次跳槽,由于频繁换工作,薪水无论如何也涨不动了,说起来便愤愤不平:“……其实这次也是我主动要离职的,要找更好的机会,又不是被开除了。”

  盛嘉实双手捧杯,小口啜饮白开水。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气势逼人,凑近来时如战斗警报拉响:“话说你和陈斐是怎么回事?”

  语气微妙,眼神暧昧,仿佛是说:你就直说了吧,我不介意。

  真有意思。盛嘉实想。什么时候轮到你做爱情判官了?

  他微笑道:“没错。”

  周文远愣了一愣,抚着油光水滑的大背头,身体后仰,靠在酒吧的沙发上:“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

  “她跟我不适合,她喜欢你这样的。”

  “我什么样?”

  周文远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忘形了,坐正了找补道:“比较会关心人的。”

  盛嘉实只是微笑。他知道这小子心里掂斤播两地盘算着呢,不但把所有人都放到秤上掂量,并且心甘情愿地也把自己放上去,盛嘉实与陈斐,自然也要过秤的。收入、学历、样貌,如此种种,皆可称量。

  他推开玻璃杯站起来。

  周文远拉住他:“还没开始呢,我还有俩朋友在路上。”

  “我得回家做饭。”盛嘉实神情真挚,信口胡诌,“明天中午陈斐要带去公司的盒饭还没做呢。”

  走回陈斐公司楼下,她正好下班,急匆匆地从门里冲出来,见了他便懊丧地解释:“手机没电了,被困在会上又走不开。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我去逛动物园了。”

  她满眼精光:“见到什么猪和狗了?”

  盛嘉实亲昵地摸摸她的头:“没见到什么猪和狗,倒是见到驴了,拉磨拉得可起劲啦。”

  “切。”

  他们在一周前搬家。新居是地铁站边的两居室,一对新上海人夫妇作为婚房购入、精心装修一番,如今两人要去外地工作,因此出租,交房时依依不舍地拜托他们爱护这个家,妻子几乎要落泪。

  大半的行李都还在纸箱里,他们愚公移山般每天收拾一点,晚上洗完澡,照例又各自占据客厅的一角,坐在地板上收拾东西。

  忽然陈斐惊呼:“你看。”

  文件袋里抖出一枚钥匙,黄铜色、质地厚重,齿纹如波浪,那是十来年前,他们在信川住过的家的钥匙。两人没有明确分开的时间节点,所以也就没有如一般情侣那样信物交割的环节。

  “我也找到一件东西。”

  盛嘉实摊开掌心,其上卧着一条项链,锁骨长度,胸前一粒黑色转运珠。

  陈斐惊讶地失笑:“我还以为你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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