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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们之中，无一人是沐京雪。

宫庭深笑了，可他却觉得自己哭了。

他想流泪，想嚎哭，可偏偏没有声音，他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

只有一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静静地挂在他那张淡漠的脸上。

终于，镜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呼唤他：“主子……您……”

宫庭深听到这声音，才仿佛从梦魇之中活过来一般。2

他扭头，表情麻木却又带着隐隐的希望：“沐京雪……”

镜严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又立即低下头禀报：“主子，您不记得了吗？沐京雪已经死了，是您为了慰藉天下苍生，亲手斩杀的！”

此话一出，宫庭深眼中的光芒骤然熄灭。

他清晰地听到了，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突然绷断的声音。

剧烈复杂的情绪不断在胸膛翻涌着，仿佛巨大的波涛在他的胸腔里横冲直撞，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他的身体内不断击打着。

那种痛苦仿佛一条带毒带刺的藤蔓，紧紧纠缠着他的身体，深深刺进血肉之中，几乎令他的心脏疼到血肉模糊。

他抬起手，死死地捂住胸口，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止住疼痛的感觉。

但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轰然晕死过去。

……

宫庭深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沐京雪没有死。

她穿着火红的嫁衣，盖着一块绣着交颈鸳鸯的盖头，静静地坐在床榻边。

那是他为他和他的京雪准备的婚房。

尽管没有喜婆，没有高堂，更没有观众。

可是却有他和她。

他颤抖着手拿起喜秤，一点一点挑开那张火红的盖头。

龙凤红烛的照耀下，沐京雪的面容娇美无比。

四目相对，她冲着他露出一抹极为甜美的笑容。

看到这一幕，宫庭深竟然觉得眼圈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京雪……”

他紧紧握住沐京雪的手，俯身要落下一吻时，却骤然发现，眼前身穿喜服的人竟然从沐京雪变成了宋凉月！

宫庭深一惊，想要松开手，却发现自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禁锢住。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做出完全违背自己意愿的行为。

而这时，仿佛心魔陡生，他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道玄之又玄的声音。

“宫庭深，你无法抵抗的，这是天道的力量。”

第13章

声音在脑海中彻响，宫庭深瞬间顿在原地。

他满目惊骇：“你是谁？”

脑海中的那道声音却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用一种十分悲悯的语气回答。

“宫庭深，你是天道制止，自出生起，你的宿命便已经注定了，能与你厮守终生之人只能是宋凉月，你也只能爱上她……”

此话一出，宫庭深彻底愣住了。

他望着眼前的宋凉月，她静静地坐在床榻上，满脸含羞带怯地望着他。

四目相对，她轻声唤他：“宫师傅……”

宫庭深骤然闭上双眸，只觉头晕目眩。

他就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完全听不懂那声音说出口的话。

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的宿命已经注定？

什么叫能与他厮守终生的人，他能爱上的人，只能说宋凉月？

那，沐京雪呢？

他爱的人，明明是沐京雪！7

他睁开双眼，那双淡漠的眸子里满是血色，声音仿佛是从紧咬的牙关里硬挤出来的一般。

“你撒谎……我不爱她，我爱的人是京雪……只能是京雪！”

“宫庭深，莫要挣扎，如今眼前的一幕，不过是未来的影射，是你终将通往的未来……”

“而沐京雪，早已经死在你的手中，世间也再无沐京雪……”

那道玄妙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如同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宫庭深的心尖，令他的心脏几乎支离破碎。

他很想反驳，可喉咙里却仿佛堵了一口棉花，令他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沐京雪已经死了……

死在他亲自挥舞的刀剑之下，死在他所谓的慰藉天下苍生的道义之……

这一瞬，宫庭深猛然睁开双眼。

梦醒了，他望着窗外一片漆黑的夜色，只觉这篇黑暗实在广袤，仿佛彻底将他吞噬殆尽。

宫庭深下了床，立在窗前，闭上眼睛，将所有的痛苦掩埋在一片水光之中。

回忆如同绵密的细针。一点一点扎进宫庭深的心脏，再流经血液，遍布四肢骸骨。

他想起和沐京雪的初遇，在渐隐寺的后院之中，浑身染血的她骤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他爱上她后的每一天，他从未想过，有那么一日，沐京雪会如初见那日一般，染着血永远离开他的身边。

这一刻，宫庭深笑了。

他的双眸灰白，望向书案上的一把匕首，心中那股生气彻底散去。

他这一生，为苍生百姓而活，为家国天下而活，为佛祖而活，可却从未为自己活过一次。

为了他的佛心，为了他的天下道义，为了所谓的天道，他失去了自我，失去了爱人。

而今，他不想活下去了。

他以这条命，偿还他的京雪，偿还他的道义佛心。

只求来生，他不再是他。

宫庭深拿起匕首，就在他即将刺入心脏时，脑海中突然涌起一股尖锐的疼痛。

他手掌颤抖着，匕首掉落在地。

梦中，那道玄之又玄的声音竟然再次响起，带着无限的惊恐和气急败坏。

“宫庭深！你想做什么？！身为天道之子，你竟敢寻死？！”

第14章

宫庭深没有说话，他佝偻着身子，双眸因为疼痛而充满血红。

直到脑海中那股尖锐的疼痛彻底散去，他才喘着粗气抬头。

那张清隽俊美的面容上布满因为强忍疼痛而流出来的细密汗珠，十分狼狈。

可他只是红着眼睛，凄然一笑：“这世间，本就没有值得我留念的东西了。”

脑海中，那道声音气极：“没有留念？你是天道之子，乃这世间最接近神佛的人，你竟说你没有留念？可笑至极！”

宫庭深垂着头。

夜风透过大敞的木窗，一点一点吹进房间，卷起他的墨发和僧袍一角。

他立于冷风之中，形容疯魔。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满脸苦涩，疲惫地笑道。

“接近神佛又如何？我总该为自己活一次，也该偿还，我欠京雪的一条命。”

那道声音沉默了许久，终究开口道。

“偿还？宫庭深，你便是偿还也无用，她沐京雪，并非是局中人！”

此话一出，宫庭深愣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下一瞬，脑海之中骤然多了许多记忆。

他踉跄两步跌坐在床榻之上，死死抱着头疼欲裂的脑袋。2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满眼血红地抬起头。

他自嘲地一笑，显得无比凄凉。

直至今日，他才知道，原来沐京雪并非这世间人。

“现在你知道了吧？沐京雪并不属于这方天地，你便是自戕，也无法遇到沐京雪的魂魄！你身为天道之子，天道也不会允许你转世投胎，天道会一次次重启这人世间，唯有你按照天道的既定路径走下去，才能得以保全自己！”

那声音可谓苦口婆心地劝诫着，可宫庭深却忽的屏息。

他垂下眼眸，许久后才缓缓抬起，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中，闪烁着难言的疯狂。

“若我死了，这方天地便会重启，那这世间重启，京雪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那声音猛然一顿。

可宫庭深也并不需要它的回答一般，他缓缓起身，望着掉落在地上的那一柄匕首，形容疯狂。

“是，只要我死了，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他越说，便觉得越是肯定，脸上的痛苦缓缓被一抹疯狂的笑容取代。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宫庭深弯腰，颤抖着手捡起匕首，缓缓走出了房间。

因为没有他的命令，沐京雪的尸体始终没有下葬，如今正被放在凉城将军府的正院之中。

大概是害怕得罪了他，这院中竟然连一个守夜的人都没有。

宫庭深站在院门外，望着那一具漆黑的棺椁，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提起步伐。

仿佛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之上，仿佛每一步都坠着千万斤的重量。

静默许久，他终究还是缓缓上前，推开了那具棺椁的盖子。

棺椁内，沐京雪仍然穿着那身劲装，血液浸透了衣物，开盖的一刻，浓厚的血腥味瞬间席卷而来。

宫庭深的手指颤抖着，缓缓擦去她脸上的点点血渍。

“京雪……”

两个字，宫庭深的嘴唇颤抖了许久，才缓缓地，被他用沙哑地呼唤出来。

他轻轻地盖住沐京雪的眼睛，另一只手高高举起那只匕首。

“京雪，不要怕，很快就结束了，这一次，换我来找你……”

说罢，宫庭深将那只匕首猛然朝着心脏扎去。

大脑之中，那股尖锐的疼痛再次袭来。

可这一次，宫庭深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终究狠狠地，将那匕首扎入心脏之中……

第15章

沐京雪再次恢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