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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本意是要摆摆大舅哥的谱儿，顺道再指点顾辞两句。可这会儿气氛实在庄重严肃，开玩笑便有些不合时宜。

当下也不多说，端起酒杯喝完。

顾辞再敬秦朗，“咱们同窗几年，我的为人你是清楚的，到时候我与沈澜成亲，你要来做我的傧相。”

秦朗毫不含糊，一口应下，“那是肯定。”

心里头却不停犯嘀咕。看顾辞这架势，今日必要将事情挑明，他心下不由担心，还有一点兴奋。

他成日里叫顾辞顾小爷，那是因为这位爷的脾气，可不像在妹妹面前表现的那样温柔无害。还记得他们初入国子监，有个宗亲子弟嘴贱，顾辞上去就将人门牙打断了。事情闹得很大，他差点被逐出国子监。

秦朗以前觉得顾辞野，鹿林溪疯，这一对卧龙凤雏对上，千万别闹太大才好。

顾辞最后面向鹿林溪，“时章，你我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从小我闯出什么祸端，总有你帮我善后兜底，我住你家的次数比在我家还勤。不论是做什么，只要有你在，我心里就觉得踏实。”

“成亲是人生大事，到时候我娶沈澜，景和兄若是出难题，要我做十七八首催妆诗来，你可要帮我。”

【第46章沈澜不嫁我，难道要嫁给你吗？】

温清珩哈哈大笑，“不必担忧，那时我必要翻遍书籍，寻出个最难考题给你。”

秦朗跟着心惊胆战地笑，“时章的文采，谁能考得过他。”

顾辞唇边也噙着笑。

气氛似乎很轻松。

只有鹿林溪，面容冷峻，寡淡中带些嘲讽，并没有接话。

将顾辞晾在一旁。

秦朗揽过他的肩，哈哈笑着打圆场，“景和的考题可不能太刁钻，你看时章都不敢轻易应了。”

顾辞笑着接话，笑容却不达眼底，“应与不应都没所谓，沈澜总归会嫁我。”

鹿林溪这时终于开口，淡着一张脸，平静道，“她不会。”

顾辞面色微变，直视鹿林溪，“你说什么？”

“没听到吗？”鹿林溪依旧坐着，挑衅地朝顾辞看去。

他忍了一晚上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缺口。或许不是一晚上，自从与沈澜重逢，在镇国公府再一次相遇，几个月来的情绪，终于爆发。

他一句一顿，每个字都说得清晰无比，“我说，她不会嫁你。”

顾辞彻底沉下脸，冷笑道，“她不会嫁我，难道要嫁给你吗？”

“没错。”鹿林溪依旧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平静语气，“我要娶她。”

今夜在沈澜那里遭遇的冷遇，所有的挫败感，鹿林溪全都在顾辞身上找补回来。他看着顾辞被一点一点挑起的怒火，继续恶劣地开口，“你怀里的平安符纸，腰间的荷包，本该都是我的。”

顾辞从来不知道，人居然可以离谱到这种程度，哪怕今天他们不是好朋友，是陌路人，鹿林溪都不该去肖想他的沈澜。

“沈澜她爱你吗？”

顾辞同样逼视过去，“磨喝乐送得出去吗？她要吗？”

鹿林溪如今最不耐烦听的，便是沈澜的选择。他与沈澜十三年感情，他们有过多少好时光？

顾辞他懂什么？

若非一朝重生，若非沈澜躲他，岂会被顾辞钻了空子？

明明是个小偷，竟还敢在他面前炫耀。

鹿林溪眉眼不抬，满是轻视与讥讽，“我一定会娶她。”

不论用什么方法。

顾辞被一再刺激，这会儿就是尊佛，也忍不了。

他一跃而起，提拳便往鹿林溪面门砸去。

这一拳，他已经忍了很久。

早在端阳节，他亲眼看到鹿林溪出现在沈澜的包厢，看到他将窗户关上，看到墙角的那对白玉耳珰，他就想这么做了。

之所以忍耐，是因为不愿失去鹿林溪这个兄弟。

所以端午节当晚，他找到鹿林溪。

是警告也是提醒。

他早就知道，鹿林溪的耳珰姑娘，是他的沈澜。

好兄弟爱上了他的心上人。

顾辞从未想过这样荒谬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而鹿林溪的无耻无德，也远在他意料之外。

对于男人，喜悦有很多种方式分享，而愤怒，只有一种最直接的表达。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处。

鹿林溪虽是从文，可郑国公府武将起家，他自幼被父亲督促习武，即便父亲去世，这些年他一直未曾落下练武。

加之二人从小一处长大，鹿林溪常常陪着顾辞练招，一时间倒也打了个难分伯仲。

不过这次与以往都不相同。

不再是切磋演练，双方都打红了眼，理智出离，愤怒在酒的催化下不断放大，都想将对方置于死地。

顾辞只要想到他心爱的沈澜，被鹿林溪在暗处觊觎，窥伺，纠缠，五脏六腑都燃着怒火，恨不能将鹿林溪连同他的邪念一起烧成灰烬。

鹿林溪更是如此！

在他为顾府之事奔波劳心时，顾辞却趁机接近沈澜，牵她的手，搂她的肩，与她分食一碗，做尽亲密之事……他对顾辞更是像对仇人一般，绝不留情。

桌椅碗碟摔落，一地狼藉。

酒楼的伙计战战兢兢敲门，秦朗这时才从震惊中回神。

不是他反应慢，只是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明明上一刻气氛尚好，彼此还笑着，下一刻便大打出手。

瞅了眼一旁仍呆若木鸡的温清珩，他对店小二温言道，“饮多了酒，莫怪。一会儿照价赔偿，你且下去，莫再误伤了你。”

小二也不是那等没见过大场面的人，见这几位郎君衣饰华贵，气质出尘，闻言不再多说，合上门走了。

秦朗这才赶忙上前拉架。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最怕事情闹大，一发不可收拾。

可现实比他想象的还叫人暴躁抓狂。

这两人杀红了眼，拳头又硬又疾，拉不住不说，打起人更有种大义灭亲的架势。

他被打了好几拳，朝愣怔的温清珩大喊，“愣着干什么，快些过来将人拉住。”

温清珩脑子里乱成一团。

耳珰姑娘竟然是他妹妹？！

鹿林溪这个天杀的，比顾辞还不做人，竟然觊觎他妹妹，这么久！

秦朗以为今夜请温清珩来能够控场，毕竟他是妹妹的大哥，谁知道，他才是最不稳定的那一个！

拉偏架不说，还跟着伸手打人！

那两人本就恨不能揍死对方，这一刺激，更是没完。最关键的是，秦朗自己频繁被误伤，他朝温清珩怒吼，“你裹什么乱！”

温清珩根本不理，拳头舞得更凶。

秦朗被逼无奈，一边帮着鹿林溪抵挡，一边大声吼道，“非要将事情闹大是不是？传出去很好听吗？一个文状元，一个武状元，为了一个女子大打出手！”

“你们是没什么，妹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三人原先还打得正凶，听到这里同时停手。

世人对女子多有苛刻。

顾辞和鹿林溪争风吃醋，人们至多说他们性情，却会骂这女子朝秦暮楚，不知检点。

秦朗呼出口气，捂着被打中的小腹，骂了句脏的，头也不回率先走出场子。

整个厢房已经没眼看。

桌子折了腿，塌了半边，椅子四散倒落。酒菜混在一起，被反复碾踏，味道也极不好闻。

鹿林溪和顾辞身上、脸上都挂了彩。

这会儿冷静下来，仍旧视对方为敌人，谁也懒得再去搭理。

一前一后走出酒楼。

只剩下温清珩，独自留在最后，承担这场打架的后果，赔付了整个包厢的桌椅损失。

【第47章鹿林溪是个优秀到耀眼的人】

顾辞带着一身伤回去。

他唇角破了皮，颧骨也青了老大一块，若是回府，母亲定然会担心。

北城兵马司有他的值房，当值时他偶尔会在此处过夜。

顾辞一个人回到此处，将自己扔到床上，头朝下，闷在褥榻上。

与鹿林溪打架时，胸腔被愤怒这一种情绪填满，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将那个觊觎沈澜的卑鄙小人揍死。

他不配与自己为友。

如今一个人躺在简陋的住所，愤怒之外，更有一种沮丧和难过的情绪。

再有两个多月，他便要及冠，鹿林溪与他同岁，连生辰也相隔不远。

他们曾是最好的伙伴。

从小到大，顾辞在鹿林溪面前，都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

因为他有对他关爱备至的亲人。母亲和姐姐们自不必说，父兄虽常年不在京中，但四季通信不断，遇到什么好物件，时时都会给他寄回来。每年冬日，他身上御寒的皮衣大氅，皆是父兄亲手所猎。

一到生辰，他能收到一屋子的礼物。

可鹿林溪没有。

他父母过世得早，祖父母也不偏护他，二房更是极尽所能打压他，外祖一家也无人可靠。

他几乎无人疼爱。

他们的境遇由来便有天然的对比。

所以他从来对鹿林溪最是大度。

不论是什么，只要鹿林溪露出一点喜欢的意思，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给予。

所有人都夸赞他友爱。

只有顾辞知道，不仅仅因为他们是好朋友。还有那些隐蔽的，他难以对任何人诉诸于口的，甚至于连他自己也不肯承认的，自卑感。

鹿林溪是个优秀到耀眼的人。

读书是一等一的好，习武也从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