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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花白的老人满眼担忧：“你爸妈走得早，我也年纪大了，要是我不在了，你一个人怎么办呢？”

姜意南只觉得心脏被生生撕裂，匆匆收起桌上的照片，逃也似的回了房间。

等关上门，姜意南才靠着门板，猛地瘫软在地上，照片散落一地。

她将头深深埋进膝盖，用力咬住手背，止住喉间溢出的呜咽。

外婆，囡囡不孝，得走在您前面了……

姜意南就这么坐在那里，直到黑夜染尽天空。

她撑着身子准备起来去做饭，熟悉的剧痛忽然铺天盖地。

姜意南手颤抖得不成样，艰难拿出手机拨出了病友群群主顾嘉鸣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姜意南竭力开口：“顾大哥，我又犯病了……”

自从加入病友群之后，每次犯病姜意南都是让顾嘉鸣来帮忙的，以免外婆看见吓到。

下一秒，她却听见陆谨川厌恶的嗓音。

“姜意南，别再装了，有本事就真死在我面前。”

第4章

姜意南的心霎时像是有一条裂缝，心头的痛意不断翻涌而出。

还没等她在说什么，陆谨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而在越发汹涌的疼痛中，姜意南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等姜意南再醒来，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她耳边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以及外婆几乎哽咽的声音。

“囡囡，你开开门，我不去找小陆了，你别生我的气……”

姜意南猛然回过神来，狠狠咬了下舌尖，逼着自己清醒过来。

她虚浮的拧开门把，正对上外婆佝偻的身形。

她连忙安抚道：“外婆，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太累了，睡了一觉。”

外婆紧紧抓着她的手，像个孩子似的不断重复着：“我听你的话，囡囡不生气。”

姜意南被她的念叨刺的心里痛的发慌，却还是挤出笑意。

“不生气，我最喜欢外婆了，绝对不会生您的气。”

姜意南哄了半天，外婆才平复情绪。

握着那双枯瘦的手，姜意南止不住的心酸。

等到老人睡着后，她才重新进了房间。

将地上那些照片放进抽屉，她看着放在床头的殡葬合同，攥了攥手指。

最后缓缓在死亡人下方签下一行字。

【本人姜意南，同意寿云殡仪馆工作人员陆谨川，依照合同条例处置身后事。】

姜意南放下笔，看着这行字，自言自语道：“陆谨川，我再麻烦你一次，最后一次……”

她折好文件，拿着手机点开了微信里那个漆黑的头像。

【我签好合同了，随时可以过来交清费用。】

可这一次，姜意南始终没有等到对面的回复。

姜意南只能退出微信，点开了一个备注着‘长青养老院’的号码。

她按下拨号键，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压低了声音。

“你好，我是姜意南，我想好了，就定你们疗养院，这周末我会带老人过去看看。”

等到对面确定回复后，姜意南才挂了电话。

明明已经解决了外婆的养老事宜，可不知道怎么，她却觉得有块石头压在心里。

沉的发闷。

直到手机再次响起，姜意南才从那种低迷的情绪里回过神来。

“喂，小姜，我是顾嘉鸣，我这里有个熟人要做家装设计，出价很爽快，你要不要来看看？”

姜意南眼睛亮了亮，连声道：“好，顾大哥，你给我个地址，我现在就过来。”

走出房门，姜意南又叮嘱了一遍外婆，才打了车出门。

自从患癌后，姜意南就从原来的工作室辞了职，只能零零碎碎接一些私单。

那些报酬，一部分她用来买药，一部分给外婆存起来，当作养老金。

车子穿梭城市，很快就到了顾嘉鸣说的地方。

姜意南看着眼前这栋二层的洋楼，不由一阵恍惚。

她跟陆谨川订婚的时候，看中的就是这样一幢小洋楼。

源嘉市的房价还可以，以她和陆谨川的收入，就算不分期，咬咬牙也能拿出来。

只是后来……姜意南垂下眼，鼻尖一阵酸涩。

几分钟后，姜意南才推开铁门进了院子，却被眼前的一切惊的一愣。

院子里的吊篮秋千，墙根盛开的月季，红蓝经典配色的漆面……

都跟她曾设想过的家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顾大哥，我怎么会介意设计师是癌症患者？我老公更不会了，你问问人到了没有吧。”

姜意南瞳孔骤缩，是邓梓玥？

她转身就想走，可下一刻，屋门被推开。

牵着邓梓玥的陆谨川，以及正打电话的顾嘉鸣就这么出现在台阶上。

而此刻，姜意南包里的手机发出悦耳的声音……

第5章

不大的院子里，时空仿佛陷入凝滞。

姜意南手忙脚乱的按断电话，眼眸低垂，却不知道说什么。

关于自己患癌的事情，除了外婆，她最不想被陆谨川知道。

说她要强也好，说她自私也罢，但只要能避开陆谨川的怜悯，怎样都好。

一阵安静之后，邓梓玥的声音响起：“顾大哥，你说的那个癌症患者，是姜意南？”

陆谨川站在那里，幽黑的眼里情绪不明。

没等顾嘉鸣开口，姜意南猛然抬头。

“不是，因为她最近身体有些不适，所以让我来的。”

姜意南盯着顾嘉鸣，眼里露出一丝哀求。

顾嘉鸣顿了两秒，才打了个哈哈：“是，意南也是很优秀的设计师……”

陆谨川俊脸上闪过讥讽，淡淡出声：“不用了。”

他牵起邓梓玥的手，撩起眼皮：“请前任做设计师，我嫌膈应。”

他说完，朝顾嘉鸣点了点头，就这样牵着邓梓玥直接离开。

姜意南低着头，用力攥紧了手，任由指甲刺进掌心，凭借那份疼痛死死压住情绪。

院中再度恢复安静，顾嘉鸣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对不起啊意南，我不知道你跟陆先生是……哎，都怪我！”

姜意南脸色惨白，苦笑着摇头。

顾嘉鸣是个健康人，但七年前他的妻子也被病魔夺去了生命。

从那以后，他才立志帮助病友。

姜意南深吸口气，看着陆谨川离开的方向，缓缓开口。

“顾大哥，我只求你别把我得病的事情告诉陆谨川。”

顾嘉鸣抿了下唇，才点头：“行。”

姜意南这才放下心来，走出院子，朝家里走去。

推开家门，外婆从厨房探出头，笑的皱褶堆在一起：“囡囡，我做了你爱吃的土豆饼。”

莫名的，姜意南眼眶一热，那颗被碾的稀碎的心好似被黏合了一点。

她用力点头，手机却在此刻响了一下。

是陆谨川的消息。

【随时可以去殡仪馆缴费，墓地款式可以自选。】

姜意南在沙发上坐下，看完他发的文件，小心翼翼回复。

【我想在墓碑顶部雕刻一朵白山茶花行吗？】

对话框沉寂几秒，才闪出一行字。

【连亲人的墓碑都要加上你的喜好？姜意南，你别太自私。】

姜意南只觉自己心脏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疼得不能呼吸。

她看着那行字，眼神瞬间黯淡。

可这是自己的长眠之地，她不想妥协。

这样想着，姜意南颤着手敲下一行字。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我是你的客户，你得满足我的要求。】

过了很久，对话框才弹出一个‘好’字。

盯着那个漆黑一片的头像，姜意南好像看到了对面陆谨川不屑一顾的讽笑。

她颓然的放下手机，刚低头，却感觉鼻腔一股热流。

刺目的殷红就这样滴落在大腿上。

姜意南瞳孔骤缩，快步走向洗手间，用水拍在颈椎上。

她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她突然想起最后那次复查时，医生的话。

“姜小姐，如果开始出现流鼻血的症状，那就证明时限快到了。”

想到这，姜意南不由悲哀的闭了闭眼。

怎么她才二十五岁，就要大限将至了……

晚上，姜意南等外婆睡着后，才回了房间。

只是刚拿起手机，就看见一条未读信息。

是在病友群里认识的孟春竹发来的。

只有极短的一句话——

【曦曦走了。】

第6章

轰隆一声。

短短四个字，像是惊雷炸响姜意南脑海。

她立刻给孟春竹回了电话，铃声响了三遍，才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

“意南……”孟春竹只说了两个字，就泣不成声。

姜意南忍住鼻尖的酸涩，颤声开口：“春竹姐，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

“源嘉市，第五医院。”

挂了电话，姜意南拉开门就准备出去，却惊醒了外婆。

老人关切凑上前：“囡囡，你要去哪？”

姜意南按下心头的焦虑，温声道：“外婆，我有个朋友出事了，你乖乖在家，最迟明早，我就回来了好吗？”

见外婆点头，姜意南这才走出去，并习惯性的反锁了房门。

等姜意南赶到医院病房时，眼前的一幕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孟春竹跪在病床前，小拇指勾着那块白布下露出的小手，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

姜意南不忍出声：“春竹姐……”

孟春竹慢慢转过头，干涸的眼眶里溢出无尽的泪意。

“我每天打三份工，曦曦从来不闹，要么陪着我，要么在家等我，我赚了钱给她买最好的止痛药